我訕訕地正要低頭,驀地兩道刺骨的視線兜頭罩下來,我怔忪地看過去,他飽含警告的目光掃過我,又輕描淡寫地移開。
呆立原地,穿堂風吹過後背,陣陣冷汗凝落……
無暇細想他那冷冷一瞥中的含義,冼觴閣裏絲竹樂聲軋然而止,一個華服麗顏的中年女子邁著端步走到黃金榻前,拂身拜了下去。
“冼觴閣流矽,恭賀公子千秋百載,如日之升。”說完,她盈盈叩首,旁邊早有隨侍的宮人捧上酒樽。
公子蘭從流矽手中接過金樽,將原先所握的銀杯放到榻旁。他的手臂剛抬,大殿上所有人都在頃刻間跪下`身去,口中高喊‘祝公子千秋百載,如日之升。’
我跟著大家跪了下去,長殿中擠滿人,頗有點不好下腳。喊過祝詞後,眾人恭敬起身,衣裳細碎聲響徹大殿。
公子蘭睥睨環視長殿回廊,緩緩將目光轉回流矽臉上。
“兩日後,含章宮中貴客迎門,還望閣主莫讓我失望。”
流矽渾身一顫,不由又跪下`身去,公子蘭把玩著手裏的酒樽,一雙眼眸淡淡地看著她。無形的壓力鋪天蓋地彌漫在整座冼觴閣中,所有人屏息靜氣,生怕發出絲毫響動。
大殿上靜得出奇,公子蘭仰起下頜,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一個白衣少女繞到他的榻前,伸手接過金樽。
他慢慢倚回錦墊,空氣中緊繃的張力逐漸消失,流矽扶膝站了起來,額頭上滿是汗珠。白衣女子雙手端起酒樽,清雅容貌上凝了抹傲視眾人的冷漠,她衝流矽點點頭,將金樽遞過去。
“公子屬意此酒極佳,色味甘醇,冼觴閣閣主辦事得力,妹子這裏代公子謝謝閣主了。”
她恭身微拜,流矽立刻誠惶誠恐地笑道:“哪裏敢勞駕連浣姑娘,這本是我份內的事,做得好也是應當的。”
她二人一唱一合,公子蘭穩坐高宇,我自那女子走出的刹那便認出她正是嫻月殿連浣,想不到兩年工夫,她出落得越發超逸雅致了。
怪道如今公子蘭對她青眼有加,他們原有些相似,都是清冷寡情的模樣,高高在上,完美得仿若世人眼中不可望及的星辰輝光。
沒等冼觴閣裏麵散場,我早早遁形逃了出來。被公子蘭盯了幾眼,我渾身上下似被紮穿了幾個窟窿,再待下去隻怕當場就要立地成佛,回頭他不定又想起什麼花樣拿我開整,我可玩不過那隻狐狸成精的妖孽!
沒蹭出兩步,肩上被人一拍,驚得我差點跳起來。回身怒瞪過去,一個和我年歲差不多的少女手裏抱隻壇子,正衝我柔柔淺笑。
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按捺下火氣,問道:“姐姐找我何事?”
她將壇子遞了過來,麵上笑容不減:“姑娘是天香閣的人吧,這是咱們流矽主上吩咐,勞煩姑娘去洗天池的碧淵綠澗裏汲點泉水,再調和了蘇合香丸,主上要釀百花香藥酒。”
我訥訥接過酒壇子,說道:“請流矽主上放心,我盡快把泉水送來。”
她撤開手,嫵媚一笑:“洗天池在含章宮外九華裏的櫻山深處,這是冼觴閣玉符,你憑此物可出宮去。”
她將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玨塞進我的手裏,說完輕巧旋身,在廊下轉了幾步消失了蹤影。
隔日清晨,我吩咐下宮裏的馭行司備好馬,在鞍子兩旁各綁上一隻酒壇子,套上棉布軟套,省得途中顛簸磕碎了。
遙想在花家寨時,君亦清曾教我騎過幾日馬,雖然閃轉騰挪還不算順手,但平地長馳已不在話下。攏住轡頭,我翻身一躍上馬,雙腿在馬腹上輕夾,馬兒乖覺立時沿著宮牆一遛兒小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