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我這裏還有幾隻青果,要不你先……”我從袖兜裏拿出幾顆果子,遞到簡荻的前麵,他皺著眉頭看了看,隨即扭過頭去,專注地望著波光瀲灩的河麵。
簡荻的目光沉婉,一雙鳳眸注視著河水,水波淋漓間光影投射在他的眉宇上,將他的臉籠在淡淡的柔光中。
“小橋依舊流水,昨夜畫屏微寒,夢裏佳人朱顏換,晨起梳妝淚垂麵。”簡荻隨口念了兩句詩,我舉著果子的手一顫,驚異地看著他的側靨。
想不到啊想不到,他居然也會做出臨景詠情詩這麼有格調的事?
簡荻側立的剪影娉婷,綠紗裙,紅酥手,青絲飄逸披散在背後,每一顧盼回眸間,透出說不盡的風情。綠柳繁蔭下,絲絲柳枝翩垂在他的肩頭,鵝黃嫩綠,美若詩畫。
路過的行人紛紛朝他投去驚豔的目光,他渾然不覺地站在我的身旁,而我完全淪落成襯托美女的一片綠葉。
“那是誰家的姑娘?好標致的模樣啊!”
“是啊是啊!簡直比咱們江偃郡守的女兒還要美上幾分,展家大小姐可也算得是咱們江偃數一數二的美人兒了。”
簡荻的湖光麗色招惹來眾人的圍觀議論,我扯了扯他的袖子,拽著他走出人群。
不知什麼緣故,今日江偃城裏的男女老少仿佛都聚集到了河邊。我隨處打聽了下,立刻有不少人七嘴八舌地說,今兒個江偃城裏最出名的幾個樂坊繡樓的姑娘們賽花船,大家都是趕來湊熱鬧看美女的。
簡荻饒有興致地彎了彎嘴角,我心頭一抽,知道他又開始不安分了。沒走出兩步,他果然扯住我的袖子不肯再挪步。
“丫頭,本公子要看美人。”他眸間神采飛揚,將目光在河麵上轉了幾轉。
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要不,我讓公子你看個夠如何?”
他嫌惡地一撇嘴角:“你?你和美字半分不沾邊,本公子要看的是美人!”
簡荻說完,一把甩開我的手,又鑽進了人堆裏。我被氣得站在原地咬牙跺腳,少不得追著他重新鑽了進去。
我奮力撥開擁擠的人海,招來不少白眼辱罵,終於被我擠到簡荻的身邊,一手扯住他的胳膊,順便用眼神警告了近前幾個垂涎於他“美色”的孟浪之徒。
“阿荻,咱們走吧,還要趕路呢!”我提醒了句,可惜他完全當我不存在,極力眺望著河道上遊。
驚天動地的一陣花炮聲後,人群中掀起熱潮,眾人擁擠地朝上遊跑了過去,我和簡荻夾在眾人當中,也被推搡著擠了過去。
蜂腰橋下,一艘又一艘綴滿花絮的畫船緩緩行來,粉白藍綠的各色船頭上佇立著梳了俏麗雙環髻的少女,鬢邊懸垂著玲瓏藤草鮮花,挽在雙臂間的飛紗從船頭一直飄到水麵上。
在眾多鮮花粉飾的畫船之後,一艘墨黑船身青竹蓬的小舟獨自漂流在水麵上。船身狹長,一個青衣挽發的少女佇立船頭,手中橫舉著一竿碧綠竹簫。
“春花哪堪幾度霜,秋月誰與共寒光。願君莫為妾身悲,紅顏如月有圓缺。今日聞得新人笑,隔牆哪知舊人哭。多情不使怨無情,月有圓缺望嬋娟……”
竹蓬中傳出悠揚的歌聲,迎合著少女所吹的簫音,在水麵上輕嫋地蕩了開去。
我渾身一震,呆呆地注視著那艘竹舟,天地間仿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簡荻扯了扯我的衣袖,我茫然轉過頭望著他,他的嘴一開一合,我卻連一絲聲息也聽不到。
這首詞,當初我曾在天香閣外的竹林裏唱過一遍,曾有一個輝月般冷情的男子伴在我的身邊,默默聆聽。
公子蘭!
他是否就在那一葉扁舟中!?他……
“丫頭——!!”簡荻的一聲怒叱將我從追憶中驚醒,他瞪著雙眼看著我,嘴角習慣地撇了下。
“阿,阿荻,怎麼了?”我結結巴巴問道,衝他咧出個笑容。
“你!你……”他臉色不善地瞪著我,隻說了兩字便沉默了。
我有些心虛地抬手蹭蹭鬢角,嘿嘿訕笑道:“這天氣,這天氣可越來越熱了,阿荻你熱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