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起我的臉,輕柔開口:“你本就是尊貴的人,今後也無須戴這些勞什子。我東皋的皇妃,哪是這些玉石可襯?”
玄黑寬袖遮去了我的視線,再睜眼,德馨園中隻有我與他相對佇立在夜風中。
華燈初上,夜荷盈白,浮光掠影中白鷺點著水渡過荷塘。我淺抿口杯中酒,翠玉杯,黃金盞,芙蓉如麵聲如歌。
暖香微熏了眼皮,斜過臉去,碧華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端然在眼前。心情不錯,又是一口酒下肚。
他碧綠的眼眸彎成新月的模樣,淡塗了胭脂的唇角揚起瀲灩的弧度。
“碧華今後該改口叫姑娘聲世子妃了呢。”
將翠玉杯拋過去,看他手忙腳亂地接住,我笑著說道:“胡扯什麼,我如今若是東皋的世子妃,還能輕易跑來你這水月閣裏買醉嗎?”
“那……”他綠眸一轉,唇邊笑意漸深,“敢情姑娘是嫌殿下不及早安排婚期,等不及了?再者說,姑娘來一次,碧華就伺候一次,也沒見姑娘花過半分銀錢啊。”
“哧~錢串子。”酒酣人易醉,我放軟了身子靠進錦墊中,“碧華大美人可莫要學你們灰哥那麼貪財,搞得一身銅臭。”
“那美人該學什麼?”他慢慢靠了過來,雙手撐在窗欄上,壓低了臉龐注視著我。
多麼美的一張臉,我忍不住抬手摸過去,冰涼的指尖在觸到那片肌膚時,驀地縮了回來。他的眼底劃過流光,抓住我的手貼回他的靨畔。
“姑娘這喜歡占小便宜的性子,這幾年總也改不了,當心摸上癮了,殿下吃起幹醋來碧華可擔待不起。”
“嗬嗬,那碧華就不怕我吃醋嗎?”淡淡瞥他一眼,將手抽了回來。
“姑娘吃得哪門子醋?”他疑惑不解地問了句,隨即恍然而笑,“姑娘莫非是在說……玉笙公子?”
我點頭,他笑著將臉伏到我的肩膀上,漆黑如緞的長發灑了我一身。
“碧華倒也真心想問姑娘,姑娘的心裏究竟裝著些什麼,是咱們東皋的世子殿下,還是那遠在天邊的一輪銀月,或者,是姑娘眼前的人呢?”
“碧華大美人真是明知故問,我心裏裝的自然是大美人咯。”將他的臉扳過來,抬起兩根豆蔻紅的指甲,輕輕拂過他的眼皮。
如此美麗的男人,讓我也有些情不自禁了。
“伶人自知還沒這個能耐,讓姑娘真心以對……”
暖香浮動,仿佛是一聲歎息劃過耳鼓。低頭看他,他的臉上依舊是如常的笑容。
“碧華,你可知那素月高處森冷刺骨的感覺?無論是人或月,都是我無力攀附的。人生得意須盡歡,倒不如及時惜取眼前人來得自在愜意。這些年每每見你,總是表麵上風花雪月,卻拿你當個知心的。這些,你可明白?”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我,我望進他的眼底,那裏又有些什麼呢?碧華,你終究也隻是阿荻的一顆棋,卻不知下在了誰的局裏。
“姑娘今兒個醉了。”他望著我,說給自己。
“是啊,醉了好,世人皆醒我獨醉。碧華,可願陪我共醉風月?”問著他,醉了自己,醉了心腸。
醉眼問花,花不語。原來自兒個的名,還挺有些意思呢。
“姑娘親手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醒月國的章蘭公子三個月後要行登基大典,含章宮裏的貴人們個頂個的尊貴起來,連東皋的世子妃也是那神仙宮裏出來的貴人。姑娘明說著自己醉了,心裏卻比誰都清醒,這樣的你,讓人看著心疼。”
“有人心疼就好,總比沒人疼要好。碧華,殿下定會在三個月內請下大婚的恩典,到時我可就真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你看,這世間的事就是這麼巧,什麼喜事啊好事都要趕在一起,仿佛是巴不得這天下人無事可做無事可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