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邁步欲走,他伸手拉住我的手臂,將我拽到麵前細細地打量,直看得我滿臉通紅,渾身上下別扭。見我四下遊移目光躲避他的注視,他笑了笑,從袖中取出一幅精巧的雪色麵具,扣在我的臉上。
我摘下麵具端詳,雪白的麵具在左右眼尾處各粘了細長的翠翎,戴在臉上,隨著走動輕輕翩飛在鬢旁,麵具的下緣扣合在鼻梁上,從靨畔各垂下兩根銀鏈子掛到耳後,墜腳的鈴鐺叮鈴鈴發出脆響,精致有趣。
“這麵具是特意為了月夕節,白天我出去讓人打製的。難得你今夜打扮得如此美麗動人,幹脆就不要戴了吧?”他看我對那麵具愛不釋手,站在一旁打趣道。
“古人說猶抱琵琶半遮麵,朦朧美才最能引人想要一窺究竟,難得我今日如此美麗動人,這麵具還是戴上吧!”我喜滋滋地將麵具重新戴好,挽住無塵的衣袖笑道。
他屈指在我頭頂敲了下,笑著握住了我的手,與我十指緊扣。
朝歌鳳歸鸞
第六十六章 朝歌鳳歸鸞
一夢千年今始醒,
鳳鼓朝凰舞玲瓏。
鳳陽城中到處掛滿花燈,幾乎將黑夜耀如白晝。
無塵拉著我一起遊燈海,街上行人比肩接踵,人人手裏皆提著一盞花燈,臉上戴著各色各樣的麵具。放眼望去,綾羅縹緲,香煙繚繞,仿佛置身虛幻夢境。
不知是哪裏飄來的天籟梵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隨著擁擠的人群湊去看熱鬧,片刻後再回首,卻找不到無塵的身影。
如潮水般湧至的人群中沒有那方湖藍,我梭巡著眼前晃過的每一張麵具,紅的,綠的,青的,紫的,隻是獨獨沒有那張熟悉的銀白和眼尾的花枝。心裏一急,腳下步伐紊亂起來,我用力撥開身邊的路人,招惹來不少白眼喝罵。
輕緲的歌聲迷醉了夜色,我站到寬闊的街麵上,形形色色的路人擦肩而過,一盞盞的花燈,漸次模糊了我的視線。
煙霞香靄連綿成朦朧的簾幕,細風中飄來九裏香,吹灑了漫天的飛花。
一襲白衣踩踏著夜色無聲劃過眼角,仿佛是月落人間,驀然回首,驛橋花燈下佇立的翩躚白影,絲絛如雪翻飛。
時間在一瞬間停住了流動,雪色麵具上粘著的翠翎極輕極緩地飄飛,割斷了視野。
那人的臉上也戴著一幅雪色麵具,樸素無華的麵具下勾起影影綽綽的笑容,青絲披散在肩頭,與身上的白衣形成強烈的對比。
目光穿透熙熙人群,落在那半張雪色麵具上,腦中似已空茫一片,闌珊燈火幻化作流光幻象,惟有那抹身影孤世孓然而立。
心突突地狂跳不休,雙手捏緊成拳,又下意識地放開,反反複複,雙腳不由自主地朝那團光影走去。
“淩雪生,你穿白衣真好看,難怪天下人讚譽你是冠雪書生,你比冬天的落雪還要美得多!”
九重紅蓮盛開在冰清水麵上,白衣少年臨水回眸,淺淺一笑,瀲灩風流。
“蘭溪幽沽不窺日光,你在這裏種什麼?這世間若是真能結出紫葉藤蘿,我便算是輸給你啦!”
“好!輸了罰你給我做媳婦,生生世世不許反悔。”
參天巨木下,少年悉心將藤蘿種好,沾染了滿手的泥汙,幾隻雀鳥被人聲驚擾,騰空而去。
“香雪海的梨花都已經開了,我釀的酒可好喝?淩雪生,你別隻顧著喝酒不說話,你倒是評評是你的梨花好,還是我的酒更好呢?”
漫天梨海中,少年白衣勝雪,手舉玉壺仰頭痛飲,一柄青峰劍舞若遊龍。翻腕橫拖,於劍尖上輕沾一朵飄落的梨花。
“淩雪生,人人都說你詩酒劍並稱三絕,但不知丹青又如何?為我畫張畫像吧,要畫得很美很美才好,定要讓這天下所有盼著嫁給你的女子們死心,再也不敢動妄念。啊!你到底畫是不畫,你幹嘛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