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憶的眼睫毛慢慢忽閃著,安靜地看著那把鑰匙。   他說:“我猜,你會喜歡這種鑰匙扣。”   她 ​​沒吭聲。   “把手給我。”他的聲音,如此告訴她。   她慢半拍地伸出了手,手心向上,看著鑰匙落在自己的掌心。   “這裡有沒有新的牙刷?”他低頭,用下巴頦去碰了碰她的額頭,“不洗漱,很不舒服。”   “啊,有。”   紀憶回到房間去翻昨天買回來的備用品,然後就聽到他繼續說:“我今晚回家收拾些東西,可能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他的措辭聽起來稀疏平常。   “住院?”她慌了,手裡握著沒開封的牙刷,轉過身。   “西西。”他低聲叫她的名字,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安撫她。   紀憶腦袋嗡嗡的,冒出了各種不好的猜想,卻不敢問,也不知道先問哪一句:“你怎麼了,為什麼要住院……”   “西西。”他低聲叫她的名字,試圖讓她冷靜一些。   “很嚴重嗎?”紀憶緊盯著他。   他短暫沉默,^

第十章時間的長度(2)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習慣了,站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等他。   季成陽推開門,他有隨手關燈的習慣,哪怕是離開很短的時間:“怕黑,沒找到開關?”他隨口問著,摸索開關的位置。   她嘟囔著:“沒有,都告訴過你了……我沒那麼怕黑,又不是小時候。”   啪嗒一聲,病房裡亮了起來。   季成陽的眼角微微揚起:“你在我眼裡,一直都很小。”   “都過二十二好幾個月了。”   “噢?是嗎,”他輕擰了下她的鼻尖,“我已經三十一了。”   桌上扔著書和打開的電腦,他隨手收整,她就跟在旁邊,從塑料袋裡拿出飯菜。季成陽接過,一一在桌上擺好,而她就這麼束手在一旁站著看他勞動。   像是以前在他家暫住的情景,他也從不讓她插手家務,每次都把她趕走:“事情又不多,不用兩個人做。”雖然他做飯不算十分可口美味,衣服全仰仗洗衣機的幫忙,房間也收拾的馬馬虎虎,僅是對待書房和藏書室才會認真整理……   但這些都是他親力親為,不會交待給她來做。   他關心她的,是讀書、成績、身心健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過去的季成陽更像是她的監護人,比父母和親人更加在乎她的成長,完全將她嬌生慣養。   她去洗乾淨手,從金屬架子上拿下毛巾,在溫熱的水流裡揉搓著,擰乾,想要去給他也擦擦手。關上水龍頭時,她發覺季成陽已經靠在門邊,在看著自己。   是那種不想太想說話,就想安靜看她一會兒的神情。   紀憶被看得有些窘迫,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隨便找了個話題,想要填補這突如其來的安靜:“我回學校,聽老師們說西藏在暴動,下午開始的。”   “08年是奧運年,注定了不是太平年,”他很平靜地說著自己了解過的情況,“幾天前,就有大批僧人在大昭寺廣場展開雪山獅子旗,同一天,17個中國的駐外領事館都受到了暴力衝擊。大家都猜想到會出更大的事……可惜這種暴恐事件無法事先預測,比如911。”   有一些回憶,悄然出現。   他想起911那天,自己在費城接到的她的電話,那時候小姑娘緊張的不行,叮囑他千萬不要亂跑。他答應了,但結束通話後,就離開費城,獨自開車前往出事的紐約。   這就是男人的口是心非。   “希望別再出事了,”紀憶攥住他的手指,將他的手臂拉近,去給他擦手,“天下太平多好啊。”季成陽襯衫的袖口沒有係好,隱約露出了一道暗紅色的傷疤。   紀憶忽地一慌,想要去看清楚。   他捉住她的手,沒讓她再撩自己的衣袖。   “是在伊拉克受的傷嗎?”她更慌了,仰起頭。   季成陽垂眼看著她的臉和緊攥住毛巾的手,輕描淡寫地解釋:“有些彈片擦傷,還有在戰壕躲避砲彈時,被金屬刮傷的。”他並沒有說謊,有些外傷確實來自初期的採訪。   “讓我看看,”她怔忡地盯著他的手腕,看著袖口深處,“遲早……要看到的。”   這種事的確避不開。   “看可以,別被嚇到,”季成陽的聲音有些低,聲音輕鬆且平靜,“也不許哭。”   她 ​​胡亂答應,將毛巾隨手放在水池邊。   季成陽挽起了襯衫的袖口,拉到了手肘以上,就從手腕開始,暗紅色的傷疤橫跨了整個手臂內側,這樣的位置太觸目驚心,輕易勾勒出一個鮮血淋漓的畫麵。餘下的都是不規則的傷疤,盤踞在手臂外側、手肘。   這還僅是右臂。   紀憶想壓住鼻端的酸澀,卻得到相反效果,眼淚一湧而出。她不敢抬頭,就這麼握著他的手指,肩膀微微抖著,無聲哭了出來。   她忍不住,完全控製不住。   季成陽能看到的隻是她柔軟的頭髮,還有其中露出的小小的耳朵。耳垂很小,單薄,和他一樣,照老一輩人的說法,耳垂越是輕薄小巧的人越是沒有福氣,命運多舛。可他並沒有流過多少眼淚,好像都雙倍加註在了她的身上。   季成陽將自己的襯衫袖口拉下來,伸手去扶住她的臉,手心馬上就濕了。   真哭了。   這恐怕就是……女人的口是心非。   “男人又不怕受傷,”他撥開她的頭髮,吻住她的小耳尖,“就是難看了些。”   根本就不是難看的問題……   她想追問,耳朵忽然有些熱的發燙。   小小的耳廓被他含住,輕輕在牙齒間折磨著。   想躲,沒躲開,他的唇就沿著她的耳垂親吻到脖子一側,還有毛巾領口露出的小小鎖骨上。她胸口劇烈起伏著,仍舊在低聲哭著。季成陽的動作起初有些激烈,後來慢慢就停下來,看著她紅紅的眼睛,忽然笑出來:“小淚包。”   沙啞的,無奈的,也是溫柔的。   紀憶被他的溫存迷惑,和他對視。   “遇到什麼事,都要先哭一鼻子……”季成陽再次靠近,想要吻她。   紀憶躲開,鼻音濃重地追問:“還有,還有多少傷……”   何止淚包,隻要一哭就哽咽,喘不過氣,說話斷斷續續的。   這些倒是從小到大都沒變。   “還有多少?”季成陽陷入短暫的沉默,他沒想過要欺騙或是隱瞞,隻是想挑個合適的時機講出來,是什麼讓她忽然想要如此探究事情的真相?因為剛才暖暖父親說的那段話,刺激了她?紀憶看著他的眼睛,看不到漆黑眼眸後的任何情緒波動,更慌了:“你一定要告訴我實話,不能騙我……”   “我切除過部分肝臟,大腿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