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移到樓下。 下午四點,汶川地震的消息被確認。 有趕來的家屬,開始將草坪上休息的病人帶離醫院。 所有的電話線路都出現了故障,移動網絡也陷入癱瘓,直到一個小時前,醫院的電話才能對外通話。所有固定座機旁,都有護士拿著名單,在一個個聯繫患者家屬。 他始終在一旁等著,等到拿起聽筒,聽到她的聲音,才算是安了心。 “等道路暢通了,我會立刻回成都。”季成陽告訴她。 此時此刻,有很多身體健康、頭腦冷靜的記者在陸續進入災區,而他這種身體狀況,真正要做的是不成為別人的負累。電話另一端的紀憶答應著:“好,隻要你在那裏安全,可以多等幾天……你真的在達州嗎?”她怕他會騙自己。 “真的,相信我,西西,我很安全。”他言簡意賅。 旁邊的兩個記者朋友也在等著給家人電話報平安,季成陽很快結束通話,將聽筒遞給身後的好友。 這晚,三人也沒離開醫院。 餘震的危險讓整棟住院樓裡的病人都走了□□成,留下來的都是腦梗、心衰等離不開病床的病人,還有沒有任何家屬的孤寡老人。留下來的醫護人員並不多,從晚上八點多開始就不斷有醫生、護士組成的救援小分隊,離開醫院,連家都來不及回,直奔汶川救災。 三個人就睡在病房裡,和他們下午的採訪對像在一起。 深夜,護士來查看病房的時候,發現季成陽的狀況也不是很好,給他也安排了吸氧。被採訪的兩個抗戰時期的老兵,看到季成陽這樣的身體,反倒去關心起了他。 慢慢地,他們幾個人又聊了起來。 下午因地震而中斷的談話,在這樣籠罩著災難氣氛的夜晚,重新開始。 這是兩個沒有家人的抗戰老兵。 出身黃埔軍校15和17期,參加過長沙會戰、衡陽保衛戰、湘鄂贛邊區各大戰役, 當老人知道他曾是戰地記者時,更告訴季成陽,在半個世紀以前,他也曾接受過西方戰地記者的採訪,這個話題反倒引起了他們三個記者的興趣……就這樣,話題連著話題,不知不覺就聊到了淩晨三四點。 護士來查房,很嚴肅地讓眾人不要再談,中止了這場談話。 接下來的兩天裡,紀憶雖沒了最初的恐慌無措,卻仍憂心季成陽的處境。 電視機裡播放著不間斷的救災報導,死亡的平民,還有因救災而犧牲的士兵,不斷攀升的傷亡數字刺激著每一個人的心臟。 這天吃午飯的時候,暖暖中途出去接電話,忽然在樓梯間尖叫了一聲。 那種充滿喜悅的驚呼,讓紀憶馬上放下筷子,完全忘記了同桌吃飯的幾個長輩,從椅子上跳起來,跑出了飯廳。 一樓,季成陽將自己的背包放到地板上。 他的上衣袖口劃了一個挺長的口子,隱約露出了手臂皮膚,鞋底也都是泥土。 就如此風塵僕僕,抬頭望來。 紀憶穿著拖鞋,急切地跑下去,蹬蹬地踩過每一級木質台階,明明隻是二樓,卻顯得路途如此漫長。漫長到她完全沒有了任何耐心,跳下最後兩級台階,撲到了他的懷裡。 撲鼻而來的是多日在外的塵土氣味,讓人鼻酸的陌生氣息。 可手臂的力度卻是最熟悉的。 季成陽將她整個人都抱在胸`前,慢慢撫著她的後背,低聲和她說著話。 聲音太輕,除了紀憶沒有任何人聽得到。 飯廳裡走出來的長輩們,暖暖外公更是看出了這個擁抱裡的一些情感端倪,驚訝地問詢著暖暖的母親。而被眾人關注的兩個人,一個是忘記了身外環境,一個則是鎮定坦然地麵對眾位長輩的目光,向樓上的暖暖母親輕點頭,示意自己平安回來了。 “小淚包,”他繼續輕聲勸著,“我身上很髒,你再哭,一定會蹭的滿臉都是泥……”
第18節(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