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肩膀頭,回頭對著宋成斌微笑:「你看,我得聽你寶貝閨女的不是?」
宋成斌也笑了,但笑得短暫,隻一會兒的功夫,他又失神地望向窗外:「是日已過,命亦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
宋巧比抬頭怔怔地望他,他便回過眼眸看了一眼宋巧比:「阿比啊,我死前,你跟蕭遠怎麼也得陪我玩一把鬥地主吧,最好是能帶賭錢的……」
宋巧比想笑又想哭,一時臉上表情複雜多了,倒是蕭遠理解她爸,點頭:「老爺子,等你好點了,我們天天陪你搓麻將打撲克哈……」
「嘿嘿,讓你這小子說的,我現在就想來兩把了……」宋成斌這次笑得有點力量了,大抵是賭的精神在支撐。
那晚,他們仨的地主沒鬥上,宋巧比跟蕭遠倒是在病房裡陪著宋成斌呆了一宿。
期間,宋巧比給周崇寒發了條信息,告知此事,也催著蕭遠早點回去,可惜蕭遠是鐵了心留下來幫她,宋巧比也管不了他。
到了後半夜,病人已經深度睡眠,而宋巧比還是睡不著,蕭遠也陪著睡不著,跟她有一搭無一搭地在透著走廊光的房間裡聊天。
蕭遠橫在地上,翹著二郎腿兒,宋巧比在沙發上排成大字,不夠排,就排到地上去。
「阿比……你說,你真愛那個周崇寒嗎?……」
「跟你有關係嗎?」
「當然有了,我就想知道那個姓周的到底哪裡好……值得你都要給他生孩子……」這話聽起來也挺酸。
但宋巧比心思卻不在這裡,她一心想著她爸的事兒:「哎!我現在越想越覺得後悔,我爸一定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才離開了岵浮寺……他一直都沒跟咱們說……他也真夠能忍的,忍了這麼久……」
蕭遠沉默了。
宋巧比又說:「在過去的二十年多裡,他每天都在傷我的心,我也一直在咒他,而且發了毒誓,他就算有天躺在病床,我也絕不會管他……可是現在看來,說得了狠話的都做不了狠事兒,他到現在還是會傷我的心……」
宋巧比聽地下那人沒回應,以為他睡了,自顧自地歎了口氣:「你跟我爸爸多像啊,他是老混蛋你是小混蛋,最後也都是會讓愛自己的人傷心絕望……可我又何嘗不是?我跟你們一樣,喜歡賭,還總玩大,輸了也是一敗塗地,眾叛親離……」
「說到底,你跟我們一樣是混蛋……」突然,蕭遠回話了。
宋巧比愣了一下,說「是」是承認,說「不是」是打臉,她被他的邏輯套進去了。
「阿比,你不愛周崇寒,你從來沒愛過他,你隻愛他帶給你的生活……他的社會地位他的家庭條件……如果把他身上的光環全部去掉,他現在一文不值,房子車子統統沒有,你還會愛他嗎?「
宋巧比腦子遲鈍,想像不出來。
地上那人就替她說了:「你根本不會愛他,更不會嫁給他……如果愛是有條件的,那麼那就不是真愛……」
「別弄得好像你挺懂似的……」宋巧比有點不耐煩了,不大想說話了。
不料,地上的聲音頓了頓,又續上:「至少我知道,即使你懷了別人的孩子,我還是愛著你。」
第25章 一孕又暈(7)
周崇寒覺得,一座城,不過是憑幾個建築物的頂尖來識別,後日離開,記起來的也就隻是那幾個頂尖。
一個人也如此,形象是平的,其言語也乏,唯有這人的笑和淚才是其突出的頂尖。
笑,是輾然露齒,哭,是梨花帶雨。一個人若有了這番恣睢安然,便也有了美。周崇寒在紙上勾勒線條,平麵、剖麵、立體……比例貫穿,一筆不廢,那本應是一棟樓的雛形竟硬生生幻化成了一個女人的側臉,瞧仔細了,竟有點宋巧比的模子。
周崇寒把紙一揉,攢成團兒扔到一邊,自嘲一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閒了。
幸好中午的時候,他們去了一個博士家裡去party了,吃冷盤自助。
席間,周崇寒偶遇他在英國求學時的恩師懷特老先生,倆人自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拉在一邊就暢談不休。
懷特老先生留大長鬍子,講更含混的英式英語:「你怎麼來這兒了?」
周崇寒解釋說是來培訓。
「誰給你培訓?」老頭挑著眉毛問,周崇寒說了四個名字又了指過去:「我就是跟他們一起來的。」
老頭拿鼻子一哼,一臉不屑:「知道英國溫澤市政廳那根柱子的故事吧?」
周崇寒怎麼不知道,那是建築設計史上最大的笑話——
英國溫澤市請來著名建築設計師來伊恩設計市政廳,來伊恩巧用工程力學,用一根柱子支撐了大廳天花板,但經過施工後,有人就對安全性提出了質疑,責令來伊恩再添加幾根柱子,但來伊恩堅決不從,並出示各種數據和實例據理力爭,後來差點被送上法庭,於是,來伊恩迫於權威,無奈之下隻好添了四根柱子,不過這四根柱子並沒有跟天花板接觸,其間相隔無法察覺的2毫米。
後來隔了很久才有人發現了這個小把戲,以及當年建築師在中央圓柱上刻的一行字:自信和真理隻需要一根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