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穿著跟白天一樣的服裝,在幽暗的房間裡,手持拐杖站著。
「榎野。」
「真快。」
榎野有點意外說道,然後在陰影中凝目看看手錶。他連手電筒都沒拿。
「我有點等不下去了──」
「提早出發吧。」
榎野沒有回應我的話,率先往前走去。
「等等我,不用那麼急吧。」
我跟在榎野後麵走出大廳,我們快步來到玄關門前。
隻憑榎野和我兩個人,真的能搜索森林嗎?鬼雖然可怕,但若是迷路受傷更可怕。而且,斷頭殺人魔「偵探」也潛伏在森林中,這次,我們也有可能走上黑江隊長的險境。
正走出門外,榎野猛地回頭。
「出門前,我必須先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我啊。」
「唔。」
「我無法一個人外出。」
「什麼意思?」
「我不能走到開放的空間。」
「為什麼?」
「……我想一個人外出時,身體就不能動。」
我以為是開玩笑,但看到榎野表情嚴肅,立刻知道這並不是玩笑話。
他得的不是幽閉恐懼症,而是開放空間恐懼症嗎?但是,既然沒有心,卻有恐懼感,這種狀況著實奇妙,也許他過去遇過什麼討厭的事。
「那麼,要怎麼做?」
「雖然我一個人沒辦法外出,但隻要附近有人就沒問題。所以,克裏斯,我想請你一直待在我碰觸得到的範圍。」
「這倒沒問題……」
他深夜找我去探險,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榎野好像並不完全信賴那兩個黑衣檢閱官,又希望有人陪他外出,所以才會找我吧。不管怎麼樣,他需要我這點是不變的。不管是什麼形式的需要,我都感到歡喜。
「好的,瞭解。」
我們一起出門。屋外降著無聲的小雨,雨珠輕軟得既沒有溫度也沒有重量。在夜的陰影中,它連形影都不見,隻是靜靜地沾濕了紅磚道。受到手電筒照射瞬間成形的光雨,卻細得令人懷疑是否是一絲絲的線。由於幾乎感覺不到雨絲,我們決定頂著雨走。
「如果,我現在說我要回去,你會怎麼辦?」
我向身旁的榎野問道。他似乎緊張了一下,步伐有點僵硬,但還是筆直向前地開了口。
「如果你那麼說,就依你的話。我是個順從的人。你不想去嗎?」
「沒有。對不起──我們還是去吧。」
榎野雖然不在意別人的存在,但卻是服從的。他並不會反對黑衣檢閱官們的意見,對我這個百分百的陌生人的問題,也都照實回答。而且,在戶外行走時,還必須仰賴別人。他是不是個優秀的檢閱官還在其次,我倒是對他的偵探能力有點不安──本來應該是扮「偵探」的人牽著我走才對呀…:
夜晚的城鎮宛如海底都市般沉靜,我們背著靠不住的街燈光線,往黑暗、幽深處前進。榎野依舊走在我身旁,以安步當車的動作跨著步伐。我們之間若是稍微拉開距離,榎野就會小跑步急忙走近我。
循著步道反方向行,周邊變得越來越暗,不久便看到森林的輪廓。這時節離紅葉還早,森林在雨水浸濕下變得更黑。身體感受不到的微風,不祥地擾動腳邊的野草,不時阻擋我們的腳步。不過,正確地說是榎野看到我站住,也跟著止步。
「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我問榎野,他神情冷淡,斜眼睨著我。
「有。至少鎮上稱之為鬼的東西,是存在的。」
「真、真有的話,那可傷腦筋了。」
「傷腦筋?」榎野歪著頭。「──不管怎麼樣,鬼魂的存在,已成功地在森林與市鎮的分界點上擾亂了鎮民。鬼既是守衛也是引路人,既用恐怖阻止人們進入森林,又以神秘引誘人進去。總之,我們在這裡淋雨也沒用,還是往前走吧。」
榎野指著森林的方麵,當然,我沒走之前,他也站著不動。我小心翼翼、膽顫心驚地跨出步伐。小雨濡濕的頭髮覆在額頭上,希望這個行動能在雨大之前結束──
我們終於進入森林裡。從這裡開始,就是街燈照耀不到的陸地深海。樹林抖動的枝葉不再在遠處,而是在我們的頭頂上,俯瞰著我們。風和空氣都變了,但另一方麵,可以不用擔心雨,除了迴盪的雨聲外。
「榎野,到了森林中不怕嗎?」
「身邊有樹在安心多了。雖然並不完全。」榎野說,「而且,我沒帶照明,所以不能離開克裏斯身邊。」
我們緩步踏在濕漉漉的地麵,往森林深處走去。
我把光照向四麵八方,略帶恐怖氣息的樹洞四處可見,像是瞪視我們的眼睛。當然,沒見到鬼魂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