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來,“你是邱叔叔的女兒?”
我一下子發現說漏嘴,平時答應過媽媽,在外人麵前要低調,就算見到爸爸也不好開口叫他的,但今天卻奇怪了,在一個陌生的少年麵前說錯話。
我支支吾吾的,“額我有事先走了……”
於是,我落荒而逃,後來媽媽半天才找到我。我擔心媽媽會怪我,但媽媽好像有心事,沒有追問太多,我都沒跟爸爸打個照麵,就跟媽媽去了機場。
——這是一周前發生的事,寫這段的時候,我和媽媽已經到了斯德哥爾摩。
是的,斯德哥爾摩,不是斯摩哥爾德,也不是斯哥摩爾德,我終於不會寫錯念錯這五個字。媽媽說,我們也許會在這裏生活很久。
這裏比江城要冷很多,所以,從江城帶過來的那顆糖,到現在還沒化。
我希望它能陪我久一點,卻不是因為害怕蛀牙。
艾文迪合上筆記本,靠在沙發上沉默了半晌。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他從寄宿小學被接回家,參加鄰居的聚會。
他想起那個眼巴巴望著一大盤子水果糖的小女孩。
要不是看這段塵封已久的文字,他甚至記不起,當時的自己還說了這麼多話。
也許是那個小女孩的表情太過沉靜,他都沒工夫細看壽星長啥樣。
那天之後,他回到寄宿小學,卻時不時的想起那個驚鴻一瞥的小女孩。
——後來,她吃了自己給她的那顆糖嗎?
艾小學霸在應對功課的閑暇之際,偶爾會想這個問題。他沉思的樣子被當時包括沈琳、方太在內的一眾小女生花癡的不行,總以為班長大人正在嚴肅的思考一道奧數壓軸題……
從某方麵來說,艾文迪的神經相當遲鈍。
直到中學的某一天,他才忽然問老媽,“那個經常跟你打招呼的小姑娘是誰家的孩子?”
繆醫生奇怪的看了兒子一眼,“她就是我們鄰居,邱叔叔的女兒啊。”她心想,隔壁邱心婷對自家兒子的花癡勁兒,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想不到兒子竟然這麼……
——邱叔叔的女兒?
艾文迪麵無表情的“哦”了一聲。
當天晚上,邱心婷拿著老媽做的冰淇淋過來,艾母雖然對鄰居不太感冒,但畢竟也不好對小姑娘擺臉色,隻得拿出正常長輩的態度。
奇怪的是,本應在樓上複習的艾文迪卻破天荒的下樓來,跟邱心婷聊了幾句。
這麼多年過去,艾文迪就記得“邱叔叔的女兒”這六個字,對那女孩的樣貌反而有些模糊,見到邱心婷,他有一刹那的失望,但還是禮貌的感謝了她的冰淇淋,並送了她一顆糖當做回禮。
當時的邱心婷,大喜過望的接過去了,盡管她一點也不喜歡吃。
從此,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要到如今,艾文迪才明白,那原來……是錯位的齒輪。
浴室的水聲停下來,也將他從回憶裏拉出來。
他放好筆記本,走了過去。
家樂披著浴袍,走出浴室吹頭發,仿佛剛經曆了一場艱難的思想鬥爭,她對艾文迪說,“好吧,我同意,牙牙可以吃糖,但是要約法三章,每天不能超過——”
下一秒,她已經被擁入某人溫暖的懷中。
等待她的,是一個熱辣的不眠之夜。
那種熱度,足以穿越時空,融化20多年前一顆小小的水果糖。
而與此同時,牙牙在他的臥室小床上睡的正香,夢到了自己在寶貝筆記本的幫助下,再也不怕寫作文啦。
醒來之後他會發現,其實這並無卵用,寶貝筆記本被粑粑征收了,藏在他找不到的角落裏,以後他寫作文還得靠自己。
但也不是沒有好消息,會刷牙的孩子終於吃到了糖,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