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不約而同都跪下請罪,時間不等人,王太醫還隻得戰戰兢兢的提醒,“請林世子盡快做決定。”
林延恩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然後肅聲道,“用藥。”起碼命還在,腿還在,他不能想象林延意神智不清和殘缺的模樣。
這也是軍醫等人希望林延恩選的,已經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了。忙圍在一塊開始接下來的治療。床前帷幕一拉,將外麵人的視線隔絕。
林延恩怔怔的望著帷幕上搖晃的影子,眼前浮光掠影般滑過昔年的種種。
林延思出生的時候,他也才三歲,懵懵懂懂,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林延意出生時,他已經記事,他還常拉著林延思對著重華的肚子教他喊妹妹。
可是在兩人的期盼下,妹妹還是變成了弟弟,剛出生時的林延意,紅通通皺巴巴的模樣,他至今還記得。等林延意長得白白嫩嫩了,卻隨著父母去了福建。然後幾年才見上一麵,每次都是匆匆,剛熟絡起來又分別。
後來父母弟妹回了京城,一家團圓,可是他開始當差,空閑時間有限又有更小的弟弟妹妹在,且林延意懂事完全不用他操心,對林延意的關注便少了。
直到這次出征,兄弟朝夕相處,林延恩才發覺對這個弟弟他了解甚少,之前關心也太少。他正打算好好補償這個弟弟可是……
林延恩突然又想起穿著鎧甲的林延意,立在烈日下站崗站的汗如雨下卻沒仗著身份說要休息一下的林延意,和普通士兵同吃同睡也笑容滿麵的林延意……
畫麵定格在目光發亮,胸有成竹對他說絕不會讓他們失望的林延意,年輕的眼睛裏滿是抱負和野心。
林延恩低頭揉了揉臉,林延意才十六歲,還沒來得及綻放他自己的光彩。
周譽看著林延恩手心露出來的血跡,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何?”林晉海掀起氈子進來就問,他剛去迎接皇帝派來的欽差,黔屼事物已經處理完畢,自此以後再無黔屼這國,隻有黔屼省。由大曆和黔屼人共同管理,黔屼的軍隊都被收編遷移到大曆內,由大曆軍隊駐守。
會麵進行到一半,有人急匆匆而來向他稟報林延意情況不妙,來的欽差也善解人意陪著林晉海一起來探望林延意。
林延恩不著痕跡將受傷的手往袖子裏縮了幾分,然後躬身拜見欽差。
欽差代表的是皇帝,所以對方也安然受禮,又關心道,“小公子如何?”林延恩在場,稱林延意一聲小公子倒也合理。
有外人在,林延恩並沒把情況說徹底,隻是挑了幾句能說的。
欽差便說了幾句吉人自有天相的安慰話。然後人也見不到,他留在這裏也尷尬,在林晉海開口請他下去休息的時候,欽差客氣安慰幾聲,心事重重的走了。想不到他一來就遇上這等麻煩事。
林晉海隻是點了點頭,肯定林延恩用藥的決定,若是他在場也會做這個決定。接著如同林延恩一樣一言不發,父子二人筆直的立在那裏,脊背挺直如一杆槍,目不轉睛的看著人影攢動的帷幕,二人眼中都是布滿血絲,麵容帶著憔悴,這幾天他們也沒休息過。
直到月亮從天邊升起,帷幕才被撤掉,林晉海和林延恩父子仿佛沒有感覺到腿腳的酸麻一般,快步趕過去。
床上的林延意臉白如紙,眉頭緊皺,似乎睡得不安穩。
王軍醫對林晉海二人道,“明日,下午十少爺就能醒過來了。”
林晉海瞄到盤子中因為化膿而被清理下來的血肉,忍不住心中發緊,目光發沉的看著王軍醫的眼睛問道,“延意日後能否行走如常人?”
王軍醫伏下身子,回道,“屬下等定竭盡全力,隻是這很多取決於傷者自身,非人力所能為。”如果可以他也想說林延意日後能夠活蹦亂跳上山下海,但是隻有兩成的把握萬一不能夠,這個責任他擔不起,所以隻能實話實說。又加了一句,“宮中太醫醫術高明,許有良策”
醫術高明,能伺候主帥的軍醫在治療外傷這一領域和宮中禦醫也差不了多少。不過林晉海想起宮中久負盛名的白太醫,到底存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