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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你令我神魂顛倒。(五)

我在十四歲還剩下一個尾巴的時候,打電話給時在國外出差的顧衍之,告訴他我打算跳過初中三年級的上半學期,直接跟著下學期的學生一起參加中考。

顧衍之沉默了一會兒:“綰綰。”

“什麼?”

他的聲音平淡:“你這樣著急跳級的原因是什麼?”

我的心口不可抑製地一跳。

隔著電話,我仿佛可以看到他這話時的神情。

顧衍之的眼睛墨黑,注視著人的時候總是溫涼深靜。語氣總是溫和,帶著一點漫不經心的意味。像這樣一種平淡語氣,並不常見。卻每每總是很懾人。我跟他相處這樣久,也隻見過兩次。皆是在顧氏大樓,顧衍之在會議室中主持會議的時候。我本不該進去,兩次卻都被他的秘書往手裏塞了隻茶杯給推進去。第一次一進去就見顧衍之坐在主席位置,臉上不見笑容,也是這樣極度平淡的語氣:“我什麼時候給過你們這樣隨意罷免的權利?”

在那之前,我從未聽過顧衍之用這樣的語氣講話。座下的人皆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喘一下。我的手心一抖,有點燙的紅茶便灑在手背上。

我一手拿著水杯,一手尷尬停在半空,不抬頭也能感受到眾人齊刷刷掃過來的眼神。不知道下一步怎樣做才合適。很快有熟悉的聲音響起來:“綰綰,過來。”

我抬起頭,顧衍之的麵容已經恢複平靜,朝著我遙遙伸出手:“過來。”

我遲疑了一下,慢慢走過去,疑似聽到有人長長呼出一口氣。把水杯放在顧衍之麵前,聲:“你的秘書讓我把水端給你。”

顧衍之握著我的手腕,用手帕把我手指上的水一根根擦幹淨。一麵問:“她還什麼了?”

所有人都靜默看著這裏,顧衍之慢條斯理地這樣做,讓我覺得後背快要被眾人目光戳穿。挺了挺脊背:“……沒什麼啊。我能出去了嗎?”

他抄著手,顯出一點似笑非笑的意味來:“難道她沒叫你一句祖宗,讓你順便在這裏幾句好聽的,才方便救人救到底的麼?”

“……”

葉尋尋曾經就鄢玉顧衍之楚煜江燕南幾人的強勢與弱勢對我進行過深度剖析。其中指出,在他們這群人裏,顧衍之是最不容易被蒙騙住的人。這主要的原因是在於他從就是他們這圈人裏最會蒙騙別人的人。正所謂佛看人皆慈悲,魔看人就都邪惡,顧衍之旁觀其他人耍手段的時候,大抵心裏都在揣著悠悠一種這都是我玩剩下的懷舊感覺。因此如葉尋尋這般比較會蒙騙別人的人,也隻敢蒙騙蒙騙鄢玉,輕易不在顧衍之麵前動手腳。並且她還嚴肅建議過我,指出我最好不要動心思,若是不得不動,需瞻前顧後,徐徐圖之。並且最關鍵的是考慮好失敗後可能承受的所有後果。

隻是有些事情可以承受後果,有些事情即使考慮後果不周到,也必須硬著頭皮圓下去。比如十四歲時候的我,麵對顧衍之有關跳級的詢問時,仿佛若無其事地回答:“就是覺得現在學的東西太簡單了,浪費我時間。你不是以前也跳級過嗎?應該能體會我的感受啊。”

他沉吟片刻,這次語氣有些調侃:“不是因為有你喜歡的人在高年級?”

我的語氣仍然平靜:“你想得太多了。”

我總不可以跟他,我隻是想快點長大而已。

從十一歲到十四歲,我的身量從曾經剛剛抱到顧衍之腰身,到如今在他身邊一抬眼,就可以看到他翹起微微唇角的位置。我覺得我已經長大了,可在顧衍之眼中,大概十四歲的我跟十一歲的我沒什麼分別。

我和他之間相距遙遠。不管學還是初中,乃至高中,這些都屬於他遙遠的懷舊範圍。我但凡還在這區間,就擺脫不了孩子這三個字。我在一夜裏認知到這件事,那一整晚都輾轉難眠,泄氣得不是一星半點。十年的光陰固執橫亙,我毫無辦法,想來想去所能做到的,就是隻有盡自己可能努力成長得快一些。

現在想想暗戀是多麼勵誌的一件事,每晚上我都可以精神奕奕地學習到九點半睡覺之前。後排同學都在睡覺的時候,我在老師有氣無力的講課語調中大睜著眼。我滿懷願望地希望自己可以像顧衍之那樣將該學的東西壓縮性快速學完,然後快速成長為一個大人的樣子。也許等到我也可以遊刃有餘地處理公司事務或者其他工作以賺錢的時候,顧衍之可以把他對我一貫持有的孩子看法消除一點點。

一度我的想法都這樣單純而充滿功利性。

然而有一,一次全校集合在禮堂中聽講座的時候,還在讀初二的葉尋尋跑來我身邊,擠開隔壁班前來跟我攀談的李相南,對我:“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這樣不好。”

“什麼不好?”

葉尋尋:“你這樣暗戀得不好。”

被她擠得蹲在旁邊的李相南立刻插嘴:“什麼暗戀?杜綰有暗戀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