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顧杜氏。
六年前,顧衍之的父親因病去世時,我正專注於和他的冷戰，這個消息過去很久，我才得以知曉。而那時再心觀察前來給我開家長會的顧衍之的表情，他早已變得雲淡風輕。然而我卻能記得三年前時,顧衍之的母親因哀悼丈夫鬱鬱而終，顧衍之去國外料理完後事回來,他神色平淡之下多日不發一言的樣子。我不是很會安慰人,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更加擔心會錯什麼話。有人講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之類，但這種話其實與沒沒有兩樣。正是因為人死不能複生,人才哀慟不止,難為順變。顧衍之的母親鬱鬱寡歡三年,也沒能從丈夫去世的影響下走出來。我覺得要是有人跟我講這種話，八成我會轟他立即離開。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究竟要怎樣安慰，但同時又很擔心顧衍之會不會也憂思成疾怎樣怎樣，他一直都是個孝子，如今卻父母雙故。我躊躇了一兩，最後抓了隻桃子走到他麵前，對他：“那個，你真的不需要我來安慰安慰嗎？”
我預先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心想要是他還像兩前一樣告訴我不必，我就哦一聲把桃子遞給他，一句管家叫我給你的然後轉身就走。然而這一次顧衍之抬起眼看了看我，微微露出一點笑容來。接著他朝我伸出手：“來。”
我向前走了一步，被他抱在腿上，攬得很緊。發頂上感覺磕著他的下巴。眼前有他灰色開司米毛衣的細膩紋理。腳踝也很快被他收進懷裏。他的手指在我的腳心勾了兩下，我哎了一下，他笑了兩聲，整個人都被他收攏進懷抱裏。這樣的姿勢有些隱隱的熟悉，我暢想了一下，覺得很像嬰兒還未出生時蜷縮在肚子裏的樣子。這個想法讓人臉頰有些熱，然後聽到他在頭頂上的聲音：“那麼你想怎麼安慰我呢？”
我定了定神，出準備了很久的話：“啊，你想想看，阿姨和伯父如果在有靈的話，也不會希望你一直憂思不止的啊，對不對？”
他嗯了一聲：“還有嗎？”
“還有，你難過的話不要全埋在心裏啊，這樣對身體不好。”
他又嗯了一聲，這次好像有點笑意地：“還有嗎？”
“還有，你還有公司啊。還有你待處理的那堆事務啊。然後，你要是願意的話，”我有些若無其事地，“你以後一直都還有我啊。”
他輕笑出聲來。胸腔有悶悶震動。我終於意識到他其實根本沒聽進去，根本就是在捉弄我。一下子惱羞成怒，立刻要從他的膝蓋上跳下去，被他眼疾手快緊在懷裏，懷抱牢固，掙紮不得。我：“你放手放手放手！”
耳邊的頭發被密密親吻。顧衍之笑著喚我的名字。室內漸漸寂靜，聽到窗外有悶悶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音。他輕描淡寫地開口：“沒有別的。我隻剩下你。”
我徹底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聲：“我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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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亂七八糟想到這樣很多的事，一直睜著眼到第二亮。鄢玉前一晚上在電話裏特地囑咐我要按時健康三餐，否則死的速度會更快。他把話得這麼直截了當，我無語半晌，：“鄢醫生，你一直這麼講話，有些病人嚇也能被你嚇死的你知道嗎？”
鄢玉平淡回答：“可是嚇死人又不償命。不關我事就可以了。”
“……”
我下樓去餐廳，隻一抬眼便看到鄢玉坐在最近的一張桌子上，麵前一堆盤碟杯筷，神色淡然地朝我招了招手。我呆滯一下，走過去：“你怎麼來了？”
他：“我今早上良心發現，覺得你好像還挺值得同情的。就過來可憐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