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什麼都記得,如何走下去。
我本來還在想要不要一句臨別祝福作為結束語,諸如“希望你以後都幸福安樂”此類,又覺得講出這種話很不甘心,還在琢磨,乍一聽到他出這句話,禁不住愣了一下。
直覺認為這句話應當不是我所理解的那個意思。過了半晌,才真正接受這個事實。有些掩飾性質地低下眼,哦了一聲:“我知道了。”
他手中握著鑰匙,停頓一會兒,轉身。推開玻璃門走得很快。我看著他大步離開,一直到跨入車中,神情都始終冷峻平淡,沒有再往回來看一眼。
我早想到會有這一步。隻是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總覺得應該沒有這麼容易。甚至恍惚覺得手背上還淡淡留有他的一絲體溫。這也謝是一場噩夢。我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覺得很疼。終於意識到這就是現實。我一手導演到這個地步。
現在想來,我應當是低估了鄢玉的醫術。他從十歲開始研習醫學,十八歲研究心理學一直到現在,又是顧衍之的發。講話又向來有三分保留。既然當時他告訴我他成功了一半,那就意味著他必定是成功了大半。隻是我自己一直隱隱不肯相信罷了。
我低著頭邁下台階,慢慢往前走了不知多久,突然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往後一拖,麵前一輛銀灰跑車幾乎貼身呼嘯而過。我被人轉過身,一個焦急緊張的麵孔出現在眼前:“杜綰?杜綰?”
我聚焦了片刻,終於認出他來:“你怎麼在這兒?”
李相南揮舞著雙臂很憤怒:“我還想問你想幹什麼呢!這裏是路口!剛剛是紅燈!你究竟知不知道剛才再往前走一步你就直接給車子軋過……”
我打斷他的話,平靜:“我剛離完婚。”
“……”李相南瞪著我,所有話憋在喉嚨裏。接著緩緩吐出一口氣,“你贏了。我送你回酒店。”
我總覺得,十一年前在山中,滿落霞時候,我遇見顧衍之的那一瞬,已經花光我這一生所有的運氣。
這個眉眼英俊,帶著一點溫柔笑容的男子,他長我十歲。在我最孤單無望的時候帶我離開大山,來到城。從此教我禮儀,教我驕傲,教我美麗,教我英語。他一點一點帶我認識這個世界。給我滴水不漏的縱容和愛護。在我十八歲之前他是我的法定監護人。在我十八歲之後他成為我的男朋友。在我二十歲之後他是我的合法配偶。
我想不出他曾錯過任何一絲一毫的遺漏。他已經給我嚐過這個世界上最甜美的味道。於我自己,甜美到假如我的生命真正就此戛然而止,也不覺得再有什麼遺憾可言。
我回到酒店,了句“謝謝啊”把李相南關在門外,然後關掉手機,悶頭撲到床上開始睡覺。不知睡到了什麼歲月,直到被腿傳來的一陣一陣骨痛感驚醒。慢慢坐起來心揉搓了兩下,已經是滿滿一頭的冷汗。
這樣的疼痛這幾一直都有。鄢玉曾經提過的失眠和食欲減退也有所體現。有兩回是半夜時候好不容易睡著,又很快給痛醒,然後輾轉反側。還有時候會覺得有一些低燒,但症狀時輕時重沒有定準。我在嚴肅考慮要不要給鄢玉打電話,又擔心他會幸災樂禍早不聽他的話。但終究還是疼痛戰勝了一切。咬著牙摸索到一旁的手機,打開屏幕後,一條短信冒出來,來自葉尋尋:“你跟顧衍之離婚了?!”
最後的兩個標點符號充分表達了葉尋尋的震驚心情。我考慮了一下,還是跳過短信,先給鄢玉打了個電話。那邊聽完我的要求後語氣格外平靜:“很疼吧?是不是覺得恨不得把骨頭掏出來一把敲碎一樣的疼?早跟你過你需要止疼片,不聽是吧?終於現在得意了是吧?”
“……”我咬著牙低聲下氣地,“我錯了。”
“去找李相南。我把藥片提前給他了。”
等我去找李相南的時候才發現鄢玉留有的不僅僅是止疼片。還有各種骨癌晚期的相關藥物。李相南企圖把這些藥物都騙我是止疼片然後哄我吃下去,被我麵無表情地拆穿:“你當我文盲是不是?”
他跟我對峙半晌,最終屈服在我手下。老老實實把止疼片給我。一麵:“鄢玉跟我你要補充一些高營養高蛋白的東西。還有,這些能不出門你就不要出門了,鄢玉你現在骨頭脆弱,很容易弄成骨折之類。而且走路走多了還會讓病症加重。所以我覺得你還是臥床休息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