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窗外嘩嘩的雨聲砸在窗棱上,每日都擾得他心頭不得安寧,他的手中雖然握著金剛經,眼中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心靜便可自然涼。”
禪房裏,菩屠法師正安然地坐在看似樸質實則精致的書桌後,手中的金剛經以一種穩定的頻率一頁頁地翻著,落在書上麵的眼神也仿佛在看一麵閃閃發光的鏡子。
宇文秧聽見他的聲音,耳根一熱,趕緊挺直了脊背正襟危坐,窗外嘩嘩的雨聲還在繼續,屋子裏卻靜得隻聽見兩個深淺不一的呼吸聲,還有頻率穩定的翻書聲。宇文秧悄悄伸手按住自己的心髒,那裏似乎還跳動得厲害,他不禁暗自慶幸有麵前的桌子擋著自己的動作,於是就連呼吸也小心翼翼起來。
宇文秧很苦惱,他覺得自己似乎得了不輕的病。
“明日,你跟隨我下山。”
“啊?好……好的。”
溫潤的聲音帶了一些冷漠的疏離,宇文秧的手猛烈地抖了一下,抬起頭來看向那人,視線相對,宇文秧心裏打鼓地立即掉轉了視線,像做錯了事的小孩一樣垂著頭,鼻尖幾乎貼在了桌麵上。
“今日就到這裏,你早些回去歇著吧。”菩屠法師說罷,放下手中的金剛經,站起身來繞過書桌,宇文秧隻覺得自己眼角瞥過一抹白色僧袍,然後聽得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也沒顧及的上自己是否與法師打了招呼便慌忙出了菩屠的禪室。
跑到院裏的身影一僵,宇文秧伸手摸著自己發燙的臉,暗自歎氣。
吾卿自靈隱寺,就一直跟隨著菩屠法師,因此宇文秧也下意識地以為這次的盛京之行會有吾卿跟隨,但是等爬到了馬車上隻看見一張閉目養神的天神一般的臉,他才懊惱為何沒有問清楚吾卿師兄的去處……
至於吾卿的去處,宇文秧當然是不知道的。從一早就得知師叔要下山而糾纏了幾日的某人,早就被他的師叔安排到了其他地方,做一些更加神聖的事情去了。宇文秧當然更不知道此刻的吾卿正背著包袱一步步爬向山頂的靈隱寺,默默地在心底流淚……
由於前幾日下雨的關係,從容光寺下山的路並不好走,馬車有好幾次都幾乎陷在了軟乎乎的泥土裏,還有被樹枝蓋住了的坑裏,幸運的是為他們駕車的車夫是山腳下的農夫,一直以來都為容光寺運送蔬菜,所以對這條路十分熟悉,也是在他超乎常人的駕車技術下,馬車才能無恙地從容光寺出來。
但是,這並不代表這架馬車很舒適。
宇文秧的雙手緊緊地摳著坐墊下麵的木板,馬車每顛簸一次,他都覺得自己的胸腔往外顛了一次,而他必須更緊地摳住臀部下麵的木板縫隙,才能不至於摔倒在車廂裏。然而坐在他旁邊的人卻一直安安穩穩地坐在羊毛毯子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臉上的態度安然閑適,完全看不出一點因為路況而生出的狼狽。
“碰!”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臀部下的坐墊好像突然懸空陷下去了一般,導致他半邊身體一沉。
“啊!”宇文秧隻覺得身子不受控製地朝旁邊倒去,他壓低聲音驚呼地同時,毫無章法地伸出雙手往自己的頭頂胡亂地抓,企圖抓到什麼能夠支撐自己身體的物體,慌亂中覺得手臂一緊,一個大力將他往上扯,他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去,被那股力道一拉扯,撞在了一人懷裏。
眼角有隱隱約約的白色閃過……
“唔……”臉上傳來一陣劇痛,尤其的鼻子一圈痛得他眼冒金星,眼淚憋在眼眶裏一閃一閃,就是掉不下來。下一刻,宇文秧驚嚇地看著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指抬起自己的下顎,呆呆地說不出一句話來,似乎就連前一秒痛得他眼淚直閃的鼻子,這一秒都不知道了痛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