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人樓起的腦中:這不是她所熟悉的諸葛少,那個教她感受春日,帶她在空中飛翔,聽她訴說困苦,告訴她存在的價值是為了他的諸葛少不是這個樣子的,他不會拒絕她,不會將她丟下。

幹咽著所剩無幾的口水,她幾乎絕望地追問著:“諸葛少,我問你最後一次: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

怕諸葛少會堅持不下去,牡丹俏臀一扭,擋在了兩個人中間。“你怎麼這麼煩啊?來我們紅妝樓玩的客人多了,要是都像你這樣,我們還要不要打開門做生意?更何況,諸葛少爺可是這裏當家的,他不回去又怎麼了?你是他什麼人啊?你管得著嗎?”

樓起一怔:她是他的夫子,是教他讀書識字的夫子,是三個月的期限一到就要被趕走的夫子。她憑什麼管他?她有什麼資格,又有什麼理由管他?

可是!可是,她是他的夫子,她有教他言行準則的義務,她的存在是為了拯救他這個不學無術的豬少爺,他說她有什麼資格管他?

大步上前,樓起瞟了一眼“豬頭三”、“狐狸精”,指指牡丹,她厲聲問她的蠢學生:“你剛剛在形容她的美貌,是嗎?”

“呃?”她為什麼問他這個?諸葛少有點心寒。不自在地點點頭,他應了一聲:“嗯。”

小眯眼放射出寒光,再上前一步,她靠他更近了,“你知道真正的美人是什麼樣的嗎?”

她想幹……幹什麼?諸葛少的身體不自覺地向後傾,一雙眼寫著驚恐,“不……不太清楚。”

“讓我來形容給你聽。”她的身體向他的方向前傾,大有壓倒之勢,“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牡丹蹙著秀眉垂手站在一邊,聽不懂!她完全聽不懂!

“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她的身體再向他倒去,諸葛少可憐的身體已經向後呈柳條狀彎曲。

瞧著這等事態,朱頭散和胡厲經惟有感歎:好……好有學識的女子,真是世間少見哦!

更少見的她還沒讓別人見到呢!一邊抬起手,樓起一邊念道:“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

她喝醉酒的時候背古文,生氣的時候背古文,會不會發瘋的時候也背古文?諸葛少在心底盤算了一下,覺得很有這個可能性。一想到她要發瘋,他就覺得有成千上萬隻小螞蟻在啃他的心,大約實在禁受不住這等心理壓力,他決定先緩解當前的緊張局勢為妙。

“阿起……”

現在叫我?晚了!

抬起一彎橫眉,樓起冷對豬少爺,繼續一字一字念著他聽不懂的古文:“環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這才是真正的美人,你聽清楚沒有?諸葛少!”

猛地揪住他胸口的衣襟,她的小眯眼舒展在他的麵前,眼底的失望、憤怒和傷心是他怎麼也忽略不了的。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他不該為了男子漢那無聊的麵子而傷害她。給他機會補救,好不好?

“阿起,我……”我跟你回去。

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樓起頹然地鬆開了手。“剛才我所念的是曹植所著《洛神賦》的後半段,原本是準備今天晚課的時候教給你的。現在看來要留到以後再教了,或許……或許這輩子你也再沒機會學完這篇《洛神賦》。”

她青色的衣衫隨著燭光搖曳,襯著灰白的臉慘淡一片,失神的眼鬆弛地敞開。沒有了小眯眼,樓起少了樓起獨特的味道。失去了小眯眼,諸葛少還能再重新做回一個浪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