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有。

她就像消失一般,安靜。

那一夜,他來到他們常常一起聊天的草地上練劍,月光如水,照耀著一個人,千古萬古般的空茫寂靜,伴隨著清冷的月光灑下。隻因為她不在身邊,這月色都寒冷了起來。

他終於決定去找她,哪怕再被她取笑欺騙,也沒有關係。

因為,我已經習慣了。

然而當他轉過身,看到的卻是師父。

師父站在那兒看他練劍,不知道已經有多久。

“可惜了這樣的好劍術……”師父的口氣裏微有歎息之意,“初樓,你明日下山吧。”

靳初樓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每一任知書人上任,我都會答應他們一個條件。而這次,未離的條件便是讓你下山。”師父看著他,目光溫柔,“初樓,下山之人不可以帶走望舒山的記憶,我會封住你的全部記憶,你下山之後,需要從頭來過。”

靳初樓隻覺得震驚:“岑未離……真的要當知書人?”

“不錯……”

師父還要說些什麼,靳初樓已經無法聽到了。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第一次在師父話未說完時,便轉身離開,飛身直奔岑未離居住的小樓。

小樓幽靜,一縷燈光自窗前透出,甚至來不及敲門,他直接從窗中掠入。

岑未離正對鏡子梳頭。

她從不梳髻,頭發自來便披散著。不算很深的發色,如她的眸子一樣,淡淡的棕色,泛著溫潤光澤。她已經換上了知書人所穿的白袍,看上去,格外瘦弱。看到靳初樓進來,眉眼彎彎一笑:“噫,靳初樓也會爬窗子了?”

“岑未離,你——”靳初樓滿麵皆是厲色,內心憤怒,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說,直恨不得兩記耳光打醒她,“你去做知書人?你可知道,你真走進那座竹樓,除非下一任知書人接替,否則永遠都無法下樓!我——”他恨恨,“我根本就不想下山,你這樣做,不非害了你自己,還害了我!”

“傻瓜。”看著麵前氣息洶湧的少年,岑未離卻隻是微微一笑,“你以為我是為了你麼?我當然是為了我自己。”

“你自己?!”靳初樓抬高了聲量,“為了你自己,你把自己關進竹樓?!”

“閱微閣每三年有一度知書大會,江湖中最頂尖的十個人會被請上山。他們每個人可以問一個問題,或者提出一個要求,自然答不答應卻要全看我的心情。”她站起來,拍拍他的肩,“小樓,即便記憶被封,你也必定有朝一日,會到閱微閣來。”她微微一笑,神采飛揚,“到時候,你就帶走閱微閣的知書人。”

靳初樓為她的目中神采所攝,頓了一下,才道:“你在犯什麼傻?我的記憶既已被封,如何又記得你?”

“這個麼……”她摸了摸發梢,忽然笑了,“就看運氣咯。”說完,她將兩手一攤,“反正明天一早,我這個知書人是當定了,師父好不容易逮著一個人,哪裏能讓我反悔?而你,下山之後一定要埋頭苦幹,早點救我出苦海,知道麼?”

當他已經忘記一切,還會記得她的話麼?

她好像完全不擔心這一點。

那一夜月光清朗,當星子淡去,晨曦漸漸光亮,師父已經來到樓下。

岑未離笑著下樓,經過他身邊時,忽然抱了他一下。

“不要忘了我哦。”

她笑著說。

然而因為是低著頭的,他沒有看到她的眼底有淚。

這是一場看起來幾乎必輸無疑的賭博,然而我賭的,便是一個人無論如何都會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