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1 / 3)

鬧。還記得當時的街道兩側三步一崗,俱是翼甲鮮明的禦林軍,一個個釘子似的矗著。在他們的身後,是近乎瘋狂的人群,他們在安京的上空製造出一種開了鍋似的熱鬧,一直持續到三聲炮響,大軍的儀仗開進了東城門。

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皇家儀仗雲歌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初春的豔陽下,躍然出現的一隊身穿黑色鎧甲的近侍和被他們簇擁在當中那麵黑底金字的帥旗所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令安京喧鬧的街瞬間便鴉雀無聲……

獵獵舞動的帥旗下,便是這個戴麵具的女人。雲歌記得她騎著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素黑的鎧甲、素黑的麵具,宛如來自地獄的煞星。通身上下隻有頭盔上的一束紅纓飄搖在微風裏,鮮紅如血。那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強烈的壓迫感,令她踏出的每一步都仿佛重重地落在了人的心尖上。就連遠遠觀望的雲歌都感覺到了窒息般的壓力。

雲歌想到這裏的時候,上首的秋清晨恰巧望了過來。四目交投,雲歌突然間覺得這雙清冽的眼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眼角的餘光瞥見喬太尉不露聲色地衝著自己使眼色。雲歌放下琴,心領神會地起身走到了秋清晨的身邊,拿起酒壺小心翼翼地斟滿了她的酒杯。

秋清晨接過了酒杯,唇角微微一抿:“你也坐吧。”

雲歌有些愕然,微一猶豫,還是順從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還沒有抬起頭來,便聽她淡淡地說道:“你隨便吃一點。”清冷的聲音聽在耳中並沒有預料之中的倨傲,這樣的落差讓雲歌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自己這樣的身份和元帥同桌而食……他不想要命了麼?

秋清晨卻沒有想那麼多,歪過頭自顧自地對喬歆說道:“皇上麵前我能說得上的話,也就這些。剩下的你得自己想辦法。”

喬歆笑道:“有你這句話,我這事已經有了七成的把握。來,我敬你。”

秋清晨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你這老狐狸。你早有了六七成把握,還非要拉上我給你墊背……”

“秋帥真是聰明人!”喬歆撫掌大笑:“不過,若是沒有秋帥來墊背,我這六七成把握可就說得沒有那麼滿了。”

見秋清晨伸手去拿酒杯,雲歌連忙拿起酒壺替她斟酒。酒杯尚未斟滿,手腕卻被她一把握住。雲歌下意識地一縮,衣袖已被她拽了起來。

秋清晨望著他的手腕,麵無表情地問道:“怎麼這麼多傷?!”

衣袖拽了上去,雲歌的手臂如同一截嫩藕般毫無遮攔地暴露在了幾個人的視線裏。雲歌想抽回自己的手掙了掙卻沒有抽出來,一張臉立刻漲得通紅——不是因為被女客抓住了手腕,而是因為那嫩藕似的手臂上密密麻麻滿是鞭痕。

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傷痕暴露在別人的麵前——即使他是一個操持賤役的男人。

秋清晨靜靜地看了看那交織在膩白底色上的姹紫嫣紅,不動聲色地撩開了他另一隻手的袖子。不出所料,同樣是滿滿的鞭痕。她的唇角緊緊抿了起來。隔著一層麵具,沒有人看得出秋清晨的表情究竟有什麼變化。但是籠罩在涼軒裏溫和愜意的空氣卻因為她的沉默而微妙地彌漫起絲絲寒意。

雲歌低著頭,渾身的肌肉都因為羞憤而緊繃到僵硬。

王泓玉連忙將隨身攜帶的傷藥交給身後服侍的老婆子,讓她送了上去。

秋清晨一言不發地拿起托盤上的青花瓷瓶,拔開瓶口的木塞。遲疑了一下,抬手從雲歌的頭發上取下一枚綰發的玉簪——自己身上沒有首飾,用筷子顯然是不合適的。

烏鴉鴉的頭發沿著雲歌的雙肩順滑地披散了開來。雲歌咬住了嘴唇,頭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