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小子,還起得來嗎?”
封紹趴在地上沒有動,卻用眼睛的餘光斜了他一眼。很挑釁的一眼,大個子一愣,隨即就笑了起來。他在封紹的身邊蹲了下來,笑眯眯的,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骨頭挺硬啊。小子,可惜收隊了,不然……我還真是很想繼續蹂躪蹂躪你這副幹柴似的小身板呢。”
封紹支起了身子,還沒等他擺出凶狠的表情來反擊,大個子已經吹著口哨站起身,跟旁邊幾個隊友勾肩搭背地走遠了。從背影看,連走路的姿勢都拽得不得了。隨風傳來的說笑聲裏也有意無意地透著恣意的張狂。
“光耀,你把那隻瘦猴子扁得太狠了點,畢竟人家是新人哦。”新人兩個字特意用挖苦的語調說了出來,很明顯是故意的。
“是他自己不經打……”這個是光耀。就是剛才修理自己的大個子。
“我那個也一樣,才兩拳就昏過去了……”
“說不定明天看見你就直接昏過去了……”
……
“呸!”封紹啐了一口:“有什麼好神氣的?!”嘴裏罵著,心裏卻百般的不是滋味。從出生算起,他始終都是高高在上的明珠寶玉,幾時曾被人這樣貶低過?心頭怒意湧動,卻不知到底該生誰的氣。
一隻手伸了過來,想要把他扶起來。封紹一用力不知牽拉到了哪一處傷口,“嘶”地一聲倒抽一口涼氣,索性又坐了回去。
李光頭小心翼翼地問道:“少爺,到底傷到了哪裏?”
封紹搖搖頭:“皮外傷。無妨。”
李光頭的眼角淤青了一塊,半幅袖子也被撕壞了。他打量著封紹半死不活的樣子,神情之間難掩沮喪:“少爺,咱們還是走吧。”
封紹詫異地望著他:“為什麼要走?”貌似……光頭並沒有吃太大的虧啊。
李光頭悶悶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邊揪著石縫間的細草,一邊耷拉著臉嘟囔:“這哪裏是人過的日子?”
封紹瞥了他一眼沒有出聲。他知道李光頭是在心疼自己。可是就這樣落荒而逃的話,他還有什麼資格站在她麵前說“我喜歡你”?!
“擺明了是拿咱們當靶子,”李光頭繼續發牢騷:“我在外麵的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舒服呢。為啥不喝著小酒舒舒服服睡大覺,偏要到這裏來找著挨揍?”
封紹攬住了他的肩,拍了拍,低聲笑道:“光頭,我挺得住。”
李光頭瞟了他一眼,眼圈居然有點發紅:“可是這樣給人家當出氣筒……”
封紹咬牙:“她就是要用這種拙劣的手段逼著我走啊。”
李光頭歎氣:“你既然都知道她是存心在蹂躪你……少爺,咱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行嗎?再說,外麵咱還有正經事要辦呢。趁她現在不追究,咱們正好逃走……”
封紹再拍拍他的肩膀,空出來的一隻手握成拳頭重重地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她存心蹂躪我。我就偏偏不隨她的意!這叫做——反蹂躪!”
李光頭望著他咬牙切齒的樣子,遲疑地問道:“少爺,你要泡的人……該不會是她吧?”
封紹堅定地點頭:“沒錯,就是她!”
李光頭哀嚎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
二十九
營房的門半開著,坐在寬大的書案後麵,秋清晨的目光剛好可以看到訓練場的一角。空無一人的訓練場,在初夏已經蒙蒙昏暗下來的天色裏透著冷清,仿佛格外的空曠。
再過半個時辰,夜演就要開始了。很快就會有牛角號、口令以及腳步聲和兵器撞擊的聲音來衝散她眼裏所有的沉寂。這就是全部她的生活,她的天地。她象熟悉自己的掌紋那樣熟悉這裏的一切。而這樣的生活對於她而言,就是一潭安全的水,每一絲水紋都已滲入了自己的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