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清晨搖了搖頭:“我師傅沒有說過。我當時還小,對郝六他們的事也不曾留意。前輩這麼說,莫非是懷疑郝六事先就知道了消息?”
玉臨風搖了搖頭:“不好說。如果是這樣,那海灘上那個男人就十分可疑了。能指揮得動楚國水軍,必然是在楚國位居高職……”眉尖微微一跳,目光炯炯地望向了秋清晨:“難道說,引攝魂術封了阿紹的記憶,為的就是不讓阿紹記得這個人所做的事?”
秋清晨反問他:“殺人滅口豈不幹淨?又費這許多周折?”
玉臨風捋了捋頜下的短須,神情若有所思:“構陷於前……落石於後……事發之後又百般遮掩……或許不是不想殺,而是不能殺。”
“不能殺?”秋清晨不解地望著他:“那為何要置他於險境?生死一線,萬一……”
“也許是為了試探什麼……”玉臨風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秋清晨心中疑竇叢生。果真如此,那第二次封印就很好解釋了,無非是秋清晨的意外出現讓這位施術的人心生不安,生怕這一場意外會勾起他的記憶。如此說來……
“這個人應該就在阿紹的身邊。阿紹的日常起居,這人必然了如指掌。”
玉臨風沒有說話,眉頭卻不易覺察地擰在了一起。
床上的封紹翻了個身,皺著眉低低喚道:“老婆?”
玉臨風噴地一笑,秋清晨的臉立刻就紅了。房間裏肅穆壓抑的氣氛,也被他這一句囈語攪得煙消雲散。
“兜兜轉轉,居然糾纏了十年……”玉臨風斂了笑容,搖著頭歎道:“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年呢?秋丫頭,容我說句倚老賣老的話:我這位徒兒人傻錢多,錯過了他,你上哪兒能找到這麼合適的去?”
哪兒有師傅這麼說自己徒弟的呢?秋清晨不禁一笑:“人傻……隻怕未必。這小子最會扮豬吃老虎。錢多……倒可以考慮考慮。”
玉臨風望著她臉上的笑容,自己也笑了:“既然咱們都不是外人了,那你說說看,下一步你有什麼打算?”
秋清晨抬起頭,一雙清冽的眼睛在幽幽的燭光裏熠熠生輝:“阿紹的傷勢要有勞玉前輩多多費心了。秋某職責在身,有些事不得不一肩承擔。安京如今暗潮湧動。山雨欲來之際,秋某不想再連累到他。”
玉臨風不滿地搖了搖頭,剛要開口就被她按住了手臂止住了話頭:“玉前輩,阿紹身份特殊,此時此刻若是和秋某走動得太近,我怕他日後回到盛州會有大麻煩。”
玉臨風心中一動。她這話無意中倒暗合了他先前對盛州的猜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她:“可是阿紹……”
秋清晨瞟了一眼床榻上睡相不雅的封紹,又飛快地收回了視線。眼底卻是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眷戀:“我隻要他好好活著。花天酒地也好,閑雲野鶴也罷,好好過他的日子,比什麼都重要。”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她猜不出他竭盡全力的幫忙裏到底有多少愧疚,到底有多少想要補償她的意思在裏麵——果然如此的話,那就大可不必了。
她是秋清晨。
她有足夠的心胸去容納命運施加給她的傷害。更何況十年是那麼漫長的一段時光,見慣了屍橫遍野的戰場之後,還有什麼比活著更加重要呢?
她淺淺抿了一口已經涼透了的藥茶,低低地重複剛才說過的話:“我隻要他好好活著。”
一陣哨風卷過,颯颯雨聲竟又密集了起來。
玉臨風望著她,眉目之間頗有些感慨:“年紀輕輕,未免心思過重了。你如今……”
秋清晨回眸一笑,斬釘截鐵地說道:“雨停了我就離開。玉前輩最好能說服阿紹暫時離開趙國——就算是避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