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玉臨風不屑:“一丟就是十年,你還好意思說老婆?一會兒騙得人家要死要活,一會兒又裝不認識——當人家是塊破抹布?!”
“我不是……”
“不是什麼?難道那把刀子是自己鑽進人家胸口裏去的?!”玉臨風說著說著,不由得動了真怒:“十年來你把人家忘得一幹二淨。等你想起來了,人家就得爬著回來謝主隆恩?你把她當什麼人?!啊?這倒黴丫頭怎麼就這麼命苦,居然遇到你這麼個禍害?!”
封紹心如刀絞,兩隻拳頭幾乎要把骨頭捏碎了,卻偏偏一個字也無法反駁。
“我索性明明白白告訴你,”動了怒的玉臨風仿佛連頭發都根根直立著,一雙細長眼睛此刻也瞪得銅鈴般大:“別說是她要走。就是她不走老夫也要攆著她走——跟你這麼個沒用的膽小鬼有什麼前途?說不定哪天一轉頭又把人家給忘了!嘖嘖,光是想想已經足夠讓人寒心了。一個女人,這一輩子就這麼被你給毀了……”
封紹的眼睛都瞪紅了:“我不是膽小鬼!”
“真不是就滾回去把當年的事兒搞清楚!”玉臨風的嗓門比他還大:“被人耍得團團轉,連誰下的手都不知道。傳出去我都嫌丟人!”
封紹的嘴動了動,神色卻忽然間平靜了下來:“原來……如此。”
玉臨風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明天一早咱們就回盛州!”
封紹鬆開拳頭緩緩靠回了床柱上,眼裏的暴戾慢慢地沉澱了下去,浮上來的是一絲輕淺的落寞。可是自己的心意卻從來不曾象這一刻看得這麼清楚過。
玉臨風嚷嚷夠了,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房間裏唯一的聽眾並沒有積極地參與到這一場舌辯中來。剛剛瞪起了眼睛,封紹就懶洋洋地衝他搖了搖指頭:“師傅,你繞的圈子有點太大了。這不符合你的風格。”
玉臨風歎了口氣,心說這臭小子怎麼這麼鬼精呢?
“你什麼都別說了。”封紹繼續晃他的指頭:“我是不會回去的。至少現在不回。”
玉臨風繼續歎氣:“現在楚琴章明顯地已經不和你一條心了。他和秋丫頭是對立的兩個極端,無論你這位成康王站到哪一端,對楚國來說都毫無半點好處。臭小子,‘避嫌’這兩個字你到底懂不懂該怎麼寫?”
封紹懶懶地瞟了他一眼:“你扳著臉說話的樣子活像一個說書的。”
“你……”玉臨風一口氣沒提上來。
“行了行了,你壓根就不是勸人的材料!”封紹衝著他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你說的那些都對。不過,既然我現在還記得她,還知道她身在危險之中,你讓我怎麼走?”
玉臨風皺了皺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師傅,”封紹直勾勾地望著他,眼中漫不經心的神情不知何時已換成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凝重:“過去如何,我也無力更改;將來如何,也不是我這雙手可以操縱的。我所求的隻是這一刻。”
隻要這一刻我還記得你,我就不會丟下你不管。
五十一
韓靈帶著兩三親兵便服離了北營,行到西城門時,天色剛剛薄暮。
還不到酉牌時分,早早出來趕著夜市的商販們已經沿著街道兩側迤邐擺起了攤位。打眼望去,長長的一條喜安街上熙熙攘攘。攤販們的叫賣聲和賣藝耍把式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和著酒樓上傳來的鼓樂,真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華盛景。
這本來是看熟了的景致,此時此刻落在韓靈的眼中,卻感覺說不出的刺眼。秋帥遇害不到半月,消息剛剛傳來時在坊間引起那一場騷動如今竟然是一絲痕跡也無。所謂的“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想來不過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