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起,宜陽殿內外頓時鴉雀無聲。
這是秋清晨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見到烈帝。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了封紹所有的家人,雖然說有些詭異,卻也令人小小地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總比隔著界河看到他要好。天下人都知道這位烈帝自詡文武雙全,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禦駕親征。
透過層層紗幔,她看不清楚烈帝的五官,隻能看出兄弟倆身高體態十分相似,而烈帝的舉止卻明顯地透著封紹所沒有的雍容沉穩。初升的陽光灑落在他明黃緙絲的袞服上,日月星辰的圖案折射出絲絲縷縷的金光,耀眼得令人無法不能直視。襯著封紹的衣冠不整,明顯地顯出身為帝王不怒而威的氣勢。
看到所有的人都還處於癡呆狀態,烈帝的目光微顯不悅地望向了紹太後:“兒子特意趕在朝會之前去給母後請安,沒想到母後一大早就跑到宜陽殿來了,連早飯也不好好吃。”四平八穩的語氣,卻暗含著埋怨。
紹太後幹笑了兩聲,象是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回答。
烈帝轉頭望向了封紹,輕輕哼了一聲:“你看你什麼樣子?就算無事可做……”
“我自然是無事可做,你應該知道啊。”封紹懶洋洋地拎過了紹太後手裏的交椅,挨著門框坐了下來,這樣的姿勢明顯就是在阻止旁人進入房裏。
烈帝不悅地皺了皺眉,十分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你們剛才又吵什麼?”
問的是封紹,目光卻望向了紹太後。紹太後剛要說話就瞥見了封紹瞪起來的一雙圓眼睛,那目光裏混合了太多的東西:撒嬌、孩子氣的威脅、還有……哀求。
紹太後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來。烈帝皺眉,封紹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連簾幕後麵的秋清晨也不自覺地握住了腰刀。
“母後?”烈帝小聲地提醒她:“母後在想什麼?”
紹太後咳嗽了兩聲,低下頭歎了口氣:“哀家……正在給他提親,居然被他拒絕了……”
烈帝忍不住一笑,忙又繃住:“這事你交給他自己辦就好了。母後看中的那些嬌弱的閨秀,隻怕是降不住咱們家的這隻活猴子……”
封紹哼了一聲,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
秋清晨也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烈帝的視線忽然直直地望了過來。穿透了紗幔,和她的目光交織在了一起。
極平靜的對視,卻讓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在那平靜之下所掩藏的暗潮。
秋清晨屏住呼吸,後背卻不受控製地爬上來一層薄薄的冷汗。
六十八
對視隻是一刹那的事。烈帝很快便收回了視線,不動聲色地跟紹太後閑話兩句便離開了。
盡管他什麼也沒有表示,秋清晨還是覺得他已經發現了自己。腦海裏翻江倒海,從光頭最初看似無心的行騙,一直聯想到進宮的過程順利得近乎詭異;從烈帝的那雙穿透一切的眼睛,一直想到了當年沙灘上的李明皓……恍然間發覺當初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疑團,如今翻出來依然是疑團。絲毫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條理分明。
秋清晨的神智是被紹太後的一聲尖叫給召回來的。隨聲望過去,母子兩個就像在比賽誰的嗓門大似的,正對著臉尖叫。
封紹頭痛地捂住耳朵大吼了起來:“那還不怪你!誰讓你隻知道幫著他,非要把我關在這裏坐牢……”
“又怪我?”紹太後吼得比他更大聲:“你跟侍衛有一腿難道是我的錯?這要是傳出去……傳出去……我的兒媳婦還要不要啦?我孫子還要不要啦?”
秋清晨有點發暈,她原以為老太太會說“這要是傳出去,皇家的臉麵還要不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