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飯了沒有?”

“吃了,然後才過來的。”

吳維以略一頷首,握著球拍笑著環顧屋子:“下一個是誰?”

毫無疑問的勝利者口吻。一時無人接聲,陸筠看大家的臉色和額頭上的汗珠,琢磨著估計所有人都是吳維以的手下敗將,不由得燃起躍躍欲試的興奮:“我來!不過,我好久沒摸球拍了,吳總你先陪我練習幾分鍾再正式開戰吧。”

吳維以當然說好。

陸筠把大衣一脫就上場。起初幾分鍾還覺得冷,奔跑下來,也漸漸找回來以前打球的感覺,也摸到吳維以打球的規律。他左手直板快攻出眾,跟他平時的認真性格相得益彰,靈活中透著訓練有素的務實打法;她也不差,尤其喜歡打快球,輕巧的白色小球迅速來回,給人一種險峻的美感,看花了旁人的眼睛。畢希古本來是在計算勝負,現在也徹底糊塗了,跟旁人哀歎:“看都看不清楚,怎麼統計呢。”

不但他們不清楚,正在交戰的吳維以和陸筠也不甚清楚。丟球失球兩人早就沒在意了,運動起來也看不清對方的臉,更無暇交談,酣暢淋漓不言而喻,心裏有的是一種棋逢敵手,他鄉遇故知的快感。

兩人的對戰非常精采,風生水起,如火如荼。所有到實驗場的工程師技術人員都被這一幕吸引過去,大廳裏人越聚越多。歡呼聲才起又歇,擦邊球,扣球,旋球,扣人心弦不過如此。

但不論多精采的球賽,總有結束的時候。陸筠漸漸覺得體力不支,眼睜地的看著一個擦邊球淩厲的掃過來,想去救可動作比起球速來到底慢了一步,隻得眼睜睜看著小球跳出球桌,在地上彈跳兩下滾入角落。此時的她連去角落撿乒乓球的力氣都沒有,幾次感覺到頭暈,身體有一種飄忽的感覺。最後扶著桌子隻喘氣;眼角餘光看到,相比她的窘迫,吳維以從容得簡直像從舞台上下來,雖然也一樣地在調解呼吸,但從容尤在,目光在屋子內掃過,把球拍拍在桌上:“你們來吧。活動一下筋骨。”

陸筠已經坐下,吳維以順勢拖過來凳子坐在她旁邊,看到她漲得通紅的臉和額角細密的汗珠,忍不住想伸手出去,手腕下意識一動,抬到半空時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陡然停住,轉而扶上自己的額頭。

“感覺怎麼樣?”

半晌後陸筠喘息放定,才有功夫開口:“我,我快累死了。吳總,你的體力怎麼那麼好?真佩服。”

“體力好,是水電工程師必要的素質。”吳維以笑著回答了一句。

話裏玩笑的意思他根本沒藏,陸筠一時忘記他的身份,把他當成周旭那樣,也跟上去一句:“你這話跟我老師一樣。反正,反正,我就算我不夠格,也還有你嗎。”

吳維以聞之會心一笑,又看她一眼:“是啊,還有我呢。不過你能堅持這麼久,也難得了。”

陸筠喘氣:“那有什麼用,還是敗在你手下。”

吳維以攤手:“這倒是未必了,我沒算。”

“我也是,就想著怎麼把球救起來,壓根不知道誰輸誰贏,不過感覺上,你失球的機會比我少得多。”

“你球打得不錯。”

陸筠眯起眼睛:“我是半吊子罷了,今天的水平絕對是超常發揮。”

“你從來都是做得比說得好。”

陸筠身體一僵,想要玩笑著說一句“這是在誇我嗎”,可聲音卻被另一陣歡呼聲蓋過。抬起頭,原來是另一場乒乓球大賽開場了。

那個下午,直到晚飯前整個試驗場都是歡暢的,在外人眼地,這也許是苦中作樂,強作歡顏,但實際上,對水電人而言,不論是哪個國家,就是有一種天生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有一種一往無前的英雄氣概。

正如那天晚上吃飯時,吳維以說的那番祝酒辭。雖然是隻有中國人才過的春節除夕,但食堂做了一番精心準備,張燈結彩,甚至門上還貼了一個倒“福”;與此相比的,電視上的國內的春節晚會五顏六色花團錦鏽歌舞升平,華美得不切實際,仿佛另外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