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以為吳維以把看顧陸筠的事情都交給自己了,卻沒想到他比自己還要認真。想到此節,周旭苦笑,最後才擠出一句:“反正,你小心點。”

一碼事是一碼事,正式上工的時候一點也不敢懈怠。投擲試驗進行了三天,現場演練又持續了兩天,不斷的好消息傳來,設備人員基本上滿足了需求,導流洞成功分流了大約一半的江水流量,達到了預期的標準。

所有人一連數日都沒有休息。連續的開會加班,截流的最後一日終於到來。那日陽光晴好,設備的轟鳴與江流的咆哮交替呼應,堤頭上到處都是器械和材料,人都淹沒在其中。平時從不消失的河風都被裝載著截流用料的運輸車所阻截,遠不如平日的凶猛。就像電影的□□到來的前奏一樣,水電工地上再一次迎來了建設史上的□□。

淩晨到中午,吳維以在江邊一呆就是十幾個小時,現場控製全權負責,所有數據的實時記錄第一時間反應在麵前的電腦屏幕上。嘴唇幹裂,頭發亂糟糟的,錢大華拍著自己的臉,遞給他一杯水:“哎,都吹得要毀容了。”

吳維以沒有抬頭:“江水的脾氣真不好摸,不敢懈怠啊。”

說完猛然想起事情,疲憊中抬起頭,目光迅速在現場掃一圈,眉心皺起,問錢大華:“今天看到陸筠了沒有?”

“沒有吧。”

轉頭去問身邊的指揮組的其他人,得到的答複大同小異。從今天一早開始,就沒有人看到她。愈發擔心起來,把手裏的資料一扔就站起來,四下問:“技術組的其他人都在,她去哪裏了?”

在場諸人大都是一早就駐紮在此,這個上午腳步都沒挪一下守著現場,自然也不會看到陸筠。眾人都紛紛搖頭表示不知。

焦急之時恰好周旭抱著一堆資料進屋,吳維以的問題聽了個尾巴,馬上回答:“半小時前我看到她了,在導流洞那邊,昨天晚上就去了。”

石頭落回了心底,吳維以呼出一口氣,重重的重新落座。

狹窄的臨時指揮室裏大家都各忙各的,長期的精神高度集中後疲勞是顯而易見的,錢大華有心活躍氣氛,又說:“吳總,我發現這段時間你對小陸很關心嗎,一分鍾看不到都在擔心呢。”

大家都笑起來。

跟別人的善意的玩笑不同,吳維以勉強扯了扯嘴角,一幅不欲多談的樣子,對表情凝固著的周旭說:“談正事吧。情況怎麼樣了?”

周旭是技術組的骨幹,他把所有的情況加以整理後彙報給吳維以,一條一條理得清楚,分毫不亂;錢大華盯著他看了會,待他離開指揮中心後才半感慨地說:“小夥子很聰明啊,學東西很快,做事也比最開始踏實多了。”

“人總要變得可靠起來,”吳維以說,“咱們出去看看。”

清新的水汽和沙石氣在空氣裏環繞,確認截流進度良好之後,錢大華疊起手臂,眯起眼,指點著空中說:“我這輩子,也參與了十來個水電站的修建,不論規模大小,每次看到江河截流的場麵,還是感慨萬千。以人類的力量,居然跟江河挑戰,讓我覺得,充滿了成就感。以前的苦惱也好,後悔也好,痛苦也罷,都不重要了。”

吳維以極目遠眺,所有的資料和數據在腦子飛馳而過,然後才是對江山大川的感慨和過往舊事的追憶。

他緩緩露出微笑:“是,別的,都不重要了。”

巨石和鋼籠仍在投下,龍口漸漸縮短。滔滔江水激烈的一滾一滾衝擊過來,浪花飛濺到空中,發出困獸般的咆哮。站在江邊的人群顯得如此渺小,仿佛成了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