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問:“娘,你怎麼會嫁給爹的?”
程夫人微微一愣,臉上慢慢浮現出回憶的神情:“我第一次見你爹也是你這般大。那時你外公派了幫裏的幾個子弟下山去辦事,結果他們中了仇家的埋伏,正巧被你爹爹給救了。他就雇了馬車親自送他們回來。”說到這裏抿嘴一笑:“他上山的時候,我正在莊外的小路上和嬤嬤拌嘴,死活也不肯回去繡花。你爹爹坐在馬車上哈哈大笑,我這才發現有人上山來了。”
說到這裏,忍不住抿嘴一笑:“他當天就走了,可是他走了我卻總是想著他笑嗬嗬的樣子。後來,有個浮浪子弟上山來求親,他花言巧語哄的你外公很高興,就逼著我答應婚事。我也沒法子,隻好半夜裏偷偷的溜下了山。”
程紫兒睜大了雙眼,臉上微微露出驚駭的表情。
程夫人歎了口氣:“天下那麼大,我到哪裏去找他呢?可那時我也顧不得了,走了很多路,問了很多人。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再後來,銀子也快花完了,我也被那個浮浪子弟給捉住了,他將我關在了一處密室裏。我怕中了他的圈套,隻能不吃不喝,熬到第三天就沒了力氣,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你爹正扶著我的肩膀喂我喝水。”
她看了看女兒入迷的表情,笑微微的說:“原來他聽別人說起我在到處找他,就回過頭來找我。再後來,你外公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程紫兒呆呆的望著母親,良久才歎息一聲把臉埋進了母親的懷裏說:“娘,你怎麼那麼大的膽子呢?”
程夫人笑而不答。她輕輕撫摸著女兒滿頭青絲,心裏暗暗想的是:“再過一兩年,她也該出閣了,到那時侯,家裏又要變冷清了。”
程紫兒想的卻是:“天下那麼大,我要到哪裏才能找到他?”
七
月色清幽,淡淡的月光靜靜的照著安京南街這個僻靜的庭院。
楊展把玩著手裏褪了色的紅頭繩,思緒不知不覺又飄回到了記憶的深處,那一年的新年夜。
年夜飯就是白天楊展意外討到的兩個香薯,外麵雖然黑漆漆的,屋裏卻燃著暖暖的火堆。聽著外麵遠遠傳來的鞭炮聲,兩個孩子各抱著一個香薯相視而笑,盡管連明天的早飯都還沒有著落,但是那一個新年之夜卻溫暖得讓人忍不住一再回味。
即使是在被尚書府收養之後,也不曾有過那麼溫暖的感覺。盡管他們始終把他當成是親人。但是畢竟沒有在冰天雪地裏一起挨過餓,對於楊展來說,那是不同的。
其實最難熬的就是冬天。當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之後,他們的日子就變得好過了,破廟周圍有很多山菇野菜,附近的樹上可以掏到鳥蛋,他做的夾子經常可以夾住一些山雞之類的小野物。這些拿到市集上也能換來幾個小錢。他們甚至還在破廟的牆根下開出來一塊菜地,種了一些青菜。
他們隻有一個破桶,要給菜園澆水得從廟後麵的河溝取水,來回跑上很多次,她的小手很快就磨出了繭子。不過她還是笑嘻嘻的,總是說:“展哥哥,等我們賣了這些菜,把錢攢起來買個新鍋吧。”
新鍋到底沒有買成。
因為夏天裏突如其來的一場大暴雨將園子裏所有的一切都衝毀了……
……
一張笑嘻嘻的麵孔從陰影裏探了出來,不用看也知道是小釘。在他的身後,言鐵風略略帶著些靦腆的神態,似乎跟著小釘這樣淘氣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似的。
小釘湊了過來,笑嘻嘻的說:“二哥,這個是姑娘送給你的吧?”
楊展把紅頭繩纏繞到了手腕上,微微歎了口氣:“如果能活到現在,自然是個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