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和畫音都看向了嘉懿,嘉懿兀自無言,心情沉重,點了下頭,打開門出去了。
“嘉懿哥哥!”畫音追上來,被莫離攔住,莫離依舊拘禮,冷淡的樣子完全不合先前求情時的關切:“皇子殿下及長孫長樂公子將隨公主殿下回宮,沈小姐,請留步。”
畫音停下了,看莫離的眼神很滯愣:“好。方才多謝莫離姐姐……”
莫離頜首附禮:“不必。莫離隻想再勸告沈小姐一句,還是不要再鑽研細作之術為好,立過一次功,並不代表就有真本事了,下次再弄巧成拙了可不好。”說完,她便出了房門,跟隨在嘉寧之後,把畫音一人留下。
真是想感激她都感激不得,這才對莫離有了點好印象,就被她這一番嘲諷教訓給弄得鬱悶至極,畫音頗為傷神。
過了半個多時辰,青魂散的藥效過了,季長安醒來,身體有些乏力,腿和胳膊都受了傷一時也動彈不得,見屋子裏隻有畫音一人怔怔地坐在圓桌旁,他撐起上身,問:“誒,畫音,你給我喝的什麼藥啊?不是說是一般的補藥嘛,我喝了怎麼睡了這麼久?”
畫音瞥了他一眼,嘟著嘴,怏怏地回道:“那其實是青魂散,細作們裝死用的。”
“那你給我喝那幹嘛?”季長安沒想到會著了這小丫頭的道。
畫音依舊呆呆的,回道:“想讓你裝死啊,我們三個打賭,看你病重快死了,公主殿下會不會來看你,為你著急……”
“那結果怎麼樣呢?她來了嗎?”
畫音抬眼看看他,以為季長安是心懷期待的,就哄他:“來了……”她心中感歎,季長安怎知,嘉寧來了是來了,卻根本不是他們預想的那樣,他們什麼都沒試出來,還受了訓斥和責罰。
十二個時辰,整整一天一夜,嘉懿與長樂都得跪在羅雲門緊閉的朱門外垂首思過,對於他們來說最煎熬的不是灼熱的日光,也不是行人的目光,而是內心的掙紮。
兩個皇家子弟在羅雲門前罰跪,這是南珂曆朝曆代都難得一見的事,而且這是這一任羅雲門掌門昭明公主親賜的罰跪,誰都無法過問,就連三皇子蘇嘉裕路過這裏想下轎輦來取笑他們一番都得忌憚三分。
在這十二個時辰的罰跪中,嘉懿和長樂總算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們從客棧裏出來之後就沒有說過話,兩人沉默地跪了很久,各有所思,後來嘉懿先開口:“你有沒有想過……”
他一開口,長樂便懂得他是要問什麼:“我想過啊,而且我一直也是這樣認為的,隻是我們從來沒有談過這種事。你是嫡子,又是昭明公主的胞弟,將來你會繼承大位幾乎是所有人默認的事。”
“那也就是說,隻有我自己沒有想過?”嘉懿聽長樂一言,神情低落。
長樂回道:“是的。”
畫音回到長孫府,向長孫丞相說了他們惹怒了昭明公主被罰跪的事,長孫丞相勃然大怒,倒是沒有數落畫音的不是,隻是一口一個逆子自言自語地罵長樂罵了好半天,畫音想勸丞相進宮去給他們二人求求情,丞相卻直接否決,對這事撒手不管。
第二日,長樂與嘉懿已經跪了整整一夜,兩人渾身無力麵如土色,隻是不知從哪來的倔性,兩人一聲都不嚷嚷,逞強地支撐著上身跪得端莊筆挺。
到了早朝時間,大臣們在聖崇門下了各自的馬車,穿著暗紅色的朝服,紛紛往頤天殿走去,而這羅雲門外是他們的必經之路。多數大臣是一臉憂思,邊走邊與同僚談論備戰之事,可就算是在此關頭好事者依舊是少不了的,暗紅色的人流中,有那麼一些雜音,交頭接耳地談論著五皇子與長孫公子被罰跪在羅雲門前的要聞。
此時,百官之首,走在眾人之前的丞相大人長孫青雲心裏最不好受,一邊在為國事煩憂又要為家事傷神,路過羅雲門前時,他沒有多看一眼,正欲直接走過去,可是總有多事之徒要撩撥幾句,幾個禦史在他身側,裝作不知這羅雲門前跪的少年中就有一個是丞相之子,故意提聲議論:“聽聞丞相大人才是教子有方,長孫府的公子們皆是華彩英姿,文武出眾……”
長孫青雲麵色不驚地說道:“林大人真是過譽了,犬子哪有那般傑出?隻是說來也怪,我長孫青雲一世為文臣,兩個兒子卻成了武將,皆遠赴邊疆戍衛南珂國土……”他這不經意的語氣和話語讓好事之徒都閉了嘴。
長孫丞相引著百官愈走愈遠,而他的話長樂卻聽得真切,長樂被父親這一言打擊地心裏更為難受。嘉懿轉頭看他神色憤懣,道:“長樂,舅父說這話也是想叫你以兩位表兄為榜樣長進些,你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