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1 / 3)

沈方奕繼續道:“清寧,你在工部這麼久,又當過參事,可你太過幸運了,沒有跟那些參事一樣,付出很大代價才得以進來,就不知他們為了得到那個候補官位都付出過什麼。你也知道,他們都不是經科考進來的,他們都參加的是工部和吏部的考試選拔,不過,他們參加的考試可沒有科舉那麼嚴謹,科場上都有人舞弊,更何況這種考試呢?換句話說,他們的機會是用銀子換來的,決定他們能否入署的,不是他們的才華,而是吏部與工部的官員。”

“你的條陳那般正派,說什麼削減參事人數,優勝劣汰,以才量士,皇上聽起來也都會覺得好聽,可是你想想吏部工部主持考試的那些人會樂意看著上百的錄取名額突然被削去一大半嗎?你削的不是參事的名額,而是他們腰包裏白花花的銀子!是故,為大局利益計,舅父絕不能給你通過這份條陳。”

聽著沈方奕頭頭是道的話語,她都開始笑話自己幼稚,而她始終不甘,她不是不會從“大局”看事情,隻是覺得失望,覺得憤怒。

恰似一種美好的幻想被猙獰的現實戳破了,她難以承受。

是的,她本來以為,有那麼一點點以為,工部是朝中最公平最開明的一部,這裏以才取官,這裏可以給人最多的機遇,最公平的競爭。

原來不是這樣,官場名利場,無一處不是利益糾葛。

其實,更讓她難以承受的現實是,她以為自己現在所得的成果都是靠自己的犧牲及努力換來的,卻沒想到,會敗給沈方奕一句“都是你父親給你創造的機會”。

對啊,她的父親真偉大,好厲害。

還是那句話,她的父親是這世間最高明的棋手。

“這些,我父親也都知道是不是?”她問。

沈方奕直言:“當然,你以為舅父看了你的折子,就隻寫句話蓋個印來敷衍嗎?你第一份條陳遞上來之後,我就去找你父親商議過了,本以為他是在打算什麼,沒想到這竟是你一人的主張,他還不知……”

……

是日,散值歸家,她將前後被否的三份條陳放到顧青玄麵前,“父親,你既一早就知道,為何不跟我說?”

顧青玄瞥了眼她的條陳,拿起一份打開來看,道:“那你又為何不跟為父說?”

“我……”她一怔。

是啊,她做此事,並沒有提前與顧青玄商議過,若不是事已至此,恐怕她這時依舊不會說與他聽。

為何會變成這樣?

起初,她也是跟清桓一樣,事無巨細皆會與顧青玄商議,征求他的意見和建議。

可是這一段日子以來,她做的任何決定,都無心向他說起。

這也是困惑了顧青玄許久的問題,終在此時挑明。

他目光深深,似有無奈神傷:“我就是在等,清寧你什麼時候才會向我開口?還是已經做了決定,不再與父親共同謀劃官場之事?”

她失語,心中仍有不平,和愈積愈深的憤懣。

“清寧,你不再信任父親了,是不是?”

她不知他所想,更不知自己所想。

總之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她逃避了這麼久,終是到了必須將她心中那殘忍的疑問剖解開來的時候了。

“可是,父親,我能信嗎?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信了……”她開口,說出自己都不願入耳的心聲。

那一瞬,顧青玄如遭痛擊,目光中第一次有了一種茫然的自我懷疑,抬頭仰視立在眼前的顧清寧,在那片刻間,幾乎是本能的,顧青玄不是顧青玄,變成一個因受兒女質疑而傷心的尋常父親。

就算早就猜到這個事實,當這話真的從顧清寧口中說出的時候,他依然難以接受。

“為什麼?清寧,為什麼?父親是不是做錯什麼了?是不是傷害到你了?清寧,不要這樣……”他不複沉著,語氣陡轉,失措地搖頭。

顧清寧強硬地不肯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晌之後,眼睛還是紅了,“為什麼?女兒也想問你為什麼?為什麼那時我都能想到盧元植當日就要對清桓下殺手,而父親你明明知道……卻沒有去救他,而是隻顧著設計陷害盧元植?報複他就比救清桓的性命更重要嗎?父親你可知那日若不是清風及時趕到,清桓就已經被盧元植灌下毒酒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