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子南深吸一口氣,“把手給我。”
阿非一定是從窗口跳過去的,不到兩臂遠,他希望可以抓回她。
她很謹慎的看了看子南的手,忽然笑了:“給我的手,一輩子不準抽回去。”聲音比往常低啞。
怎麼說都好,隻要別掉下去。他道:“抓住我的手!”
“我真的會搶回來,不管到哪裏,我都會搶回來。”阿非像在囈語,但終於抬起手,放在他的手裏。
她的手隻有那麼小,手指細細的,捏上去一把骨頭。是周末,校園這處偏僻的角落寂寂無人,樹牆的間隙裏可以看到網球場一角,場邊緊緊圍著網格狀鋼絲牆,有隻麻雀站在網格眼裏,偏頭看子南,看得他背上細細炸出一層汗來。
子南再沒這樣覺得他手裏拉的是一個生命。
阿非終於回到窗台裏,子南這輩子的性命已經送給她半條!大口喘氣、活動著幾乎抽筋並且脫臼的臂膀,他大聲嗬斥:“你搞什麼?!”
阿非完全不理他,顧自翻弄著他的書:“我是爐子。”
“什麼?”
“白絮是蝴蝶,她答應過跟我在一起,可是卻來找你了。也許,她的意思是,你可以代替她照顧我。”阿非若有所思。
“你到底在說什麼!”裝神弄鬼總要有個限度。子南很崩潰。
“我是爐子係的天女。”阿非手指頭向上指指,“跟你說過我是從那裏來的。”把書合上,“我追你們來了。現在,你要幫我補習。”
“你是法律係的。”子南鼻子裏哼冷氣,“天女!這個不鏽鋼勺子,你不動手,把它弄彎試試?”
阿非真的凝視那把勺子,神情鎮定,搞得子南也緊張起來,十秒鍾,沒動靜,二十秒,還是沒動靜,三十秒,咦,好像真的彎了一點點!難道是他眼花?擦擦眼睛,瑪麗隔壁的,還真是他眼花!
子南抓起阿非毛絨絨的書包搡到她懷裏:“走!走走走!”
“補習……”阿非喃喃。
“找阿光,找隨便哪個哥哥姐姐補習。”子南推她到門外,推她到樓梯口,看著她走掉,忽聽“當啷”一聲。聲音來自他的房間。
衝回去,隻見小勺子掉在地上,已經彎了。窗外,阿狗的尾巴尖兒一掃而過。
子南想去找白絮,呆在她身邊。因為他不能再見阿非、也不能再想她,隻要動一動想她的念頭,好像都是對白絮的背叛,但班裏這麼多女同學跟他有來往,又不見得子南避嫌。這當中就有這麼微妙的區別,他心裏清楚。另外,白絮為什麼是蝴蝶,阿非跟她有什麼關係?子南也想問清楚。但她的奶茶店已經關門。他打白絮手機,她嗓音有點疲倦:“我在家照顧媽……媽身體不太舒服。”
子南才想起來,他完全不知道白絮現在家住哪裏。她的媽媽,八歲離去後他也再沒見過。論理,他該上門給伯母探病的。而白絮猶豫了很久才把地址報給他,“見麵你不要提阿非。”她警告,“她是我妹妹,傷了媽的心,這個家裏不可以再提到她。”
這個忽然踹出來的“妹妹”讓子南有點頭暈。阿非跟白絮實在沒有一點點相像。傷了媽的心?怎麼傷?這麼小的女孩子,難道能殺人放火不成?但他又想起一句恐怖片的台詞:“惡魔是不在乎年紀小的。”他想他應該相信白絮的話。
“那麼,”子南深吸一口氣,“把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