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為了跟上陌生人,我折身返往村莊。途中問他叫什麼名字,他也不回答我。沒過多大一會兒,我們走到了村裏的一條深胡同裏。其中一戶人家在蓋房時往裏收了不少,在牆根處讓出了一片較為寬敞的空地。又拉土在空地上墊了近一米高,用水泥抹上了,造成了一個長約十米,寬約五米的台子。平時在上麵曬些農作物什麼的。
此時,那水泥台子上正站了幾個人。俱是穿著古代的服裝。有竹篾雕刻成的偽玉帶圈腰,有頭戴鑲珠雉雞翎帽,腳上蹬著寬頭厚底鞋。女的臉上抹了厚粉黛打腮紅,男的臉上戴著齊胸假胡子。分明是唱戲的打扮。
當我和那陌生人走近時,台上的幾人正保持沉默,身形不動,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倆,如幾尊雕塑。
天上的月亮愈發的皎白,照得天地間一片透徹。
待我倆來到水泥台下站定後,台上的幾人忽然動了,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一句接一句地,他唱完她唱。聲音嘹亮悠遠。一聽就知道是下過功夫的,一般人唱不出這樣的嗓音。可我聽了半天,卻愣是聽不懂他們在唱啥。
按理說,就這幾人卯足勁嗷出來的動靜,應當能把整個村子裏的人都吸引過來。可我頻頻扭頭瞧向胡同口,卻沒發現出現一個人影。
又過了一會兒,台上的幾人仍然在亢奮地唱著。那站在旁邊的陌生人問我:“怎麼樣,好聽嗎?”我苦笑一下,搖了搖頭,說:“真聽不懂在唱些啥!”陌生人稍微皺了一下眉頭,說:“既然你聽不懂,那就不讓他們唱,讓他們改演劇!”
隨著陌生人一擺手。台上的幾個人止住了唱聲。均是眼睛緊緊地盯著我,仿佛我是什麼稀罕物件一樣。我覺得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異樣,像是飽含了既複雜又深沉的情緒。甚至我竟覺得跟他們曾相識,但偏偏又想不起來曾經在哪兒見過他們。
水泥台上除了他們幾人外,還放置著一口大箱子。想必是用來裝道具和服裝的。箱子上麵擱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和一捆繩子。走過去一男一女。男的乃武生那種緊紮打扮,用一塊布蒙著臉,拿起了那把大刀扛肩上。女的乃丫鬟打扮,臉上抹著厚厚的白粉,嘴唇塗得紅丹丹的,則抓住了那捆繩子拎起來。
又過去一個男的,身上穿著一件猛虎刺繡的暗色長袍子,臉上掛著一副飄灑的假髯,他一把將大箱子掀開了。裏麵竟然藏著一個人,整顆腦袋被用布袋罩住了,身上穿著寫有囚字的白色衣裳,看其身形佝僂幹瘦,顫顫巍巍的,八成是一個老人。
兩個男的將箱子裏的囚犯提出來。拖到了一個頭戴鑲珠皇冠,身著一襲黃金龍袍,腰上挎著一圈竹篾雕刻成的偽玉帶的人跟前。
噗通一聲入耳清晰。囚犯給身穿黃金龍袍的人重重跪下了。那拎著繩子的丫鬟衝過去,手法利索地將囚犯給弄了一個五花大綁。
“天哪,饒了我吧!”囚犯發出蒼老悲戚的哀聲,竟是女性。我聽到耳中感到十分熟悉,腦子裏一下子想到了族裏的高祖奶奶胡世珍。
可我實在不敢確定囚犯是她。她那麼大歲數一人,怎麼會來到這種舞台上!
“你可曉得自己犯了什麼罪?!”身穿黃袍子的人麵相威嚴,沉聲喝道。
“罪大惡極!罪大惡極!”跪在地上的囚犯不講自己犯了什麼罪,隻是將這四個字用力說了兩遍。
“饒不饒你,要看另一個人的意願!”說話間,身穿黃金龍袍的人眼珠子朝我這邊瞟了瞟。
囚犯雙膝移動,改變了跪的方向,正是朝著站在台下的我,哀聲叫道:“金拾,饒了我吧!”
我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高祖奶奶?”
囚犯沒有回應。
現場陷入一片鴉雀無聲,靜悄悄的。空中滿月如銀盤。氣候異常的悶熱,沒有一絲風吹,被汗水浸濕的衣服粘在皮膚上,讓人感到黏糊糊的不舒服。
大約兩分鍾的時間過去了。旁邊的陌生人側首對我說:“按照劇本走,這台上的囚犯應當被處決。”
我心裏感到莫名的壓抑得慌,說:“不按照劇本走行不行?”
陌生人說:“那就不是一出合格的戲了!你想不想讓戲更精彩一些?”
我點了點頭,說:“反正我也不懂戲,還是由你做主吧!”
陌生人說:“那你就喊一聲斬立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