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就這個時候了,還有一個讀者找我。絕對的忠心粉。一時間百感交集,說:“要是世界上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何愁我不發大財!”
“發財就好嗎?”讀者說。
“好!至少女人不會離開我!”
“可你有才華!”讀者說。
“你可拉倒吧!我沒有才華!我就是一個小癟三!”我苦笑道。
狂風暴雨中,公交站的棚亭子下。隻見讀者手一抖,呼啦一聲,將手中的折扇打開了,輕輕地搖晃,一下一下地往自己身上扇著小風。說:“這是一個充滿銅臭的社會!你不適合在這樣的社會裏生活!”
“行啦,別扯廢話了!”我毫無心情跟他討論這個社會。覺得沒有一點價值。還不如撿一個塑料瓶子。
讀者又是手一抖,呼啦一聲,將手中的這扇合上了,望著棚亭外滿天的雨,大聲吟道:“風雨交加饑餓寒,多情傷心流浪漢。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望著他,感到一陣陣絕望。
還以為來了個什麼大救星。原來是一個神經病。
為何他的興致如此高?
“作者大大,我的文采怎麼樣?”讀者問。
“還不錯!”我隨口一說。
“配和你做朋友嗎?”
“配!”
天明了,雨停了,風也止。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
繁華的都市。
我提著肮髒的編織袋,沿途找塑料瓶子和廣告雜誌。
二桃在後麵攆著我,一副信步遊庭,輕搖紙扇。
路上的人看他,就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但我並不討厭他。
別人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再不好,起碼願意跟我做朋友。
或許,二桃真是一個弱智之人,需要我的照顧。
過馬路的時候,我注意著他。恐怕他不知道躲車,讓車給撞了。
我將撿來的塑料瓶子和廣告雜誌背到廢品站上,一共賣了四塊八毛錢。
現在的物價可真貴。一個包子一塊五。我買了三個韭菜餡的包子。遞給二桃一個。自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我的兩個包子都吃完了,他還沒咬一口。
“作者大大,看來你真的餓極了!”二桃望著我,目光複雜。
“還行!看來你不餓!包子還給我!”
吃罷第三個包子,感到渴極了。我進了一家大型商場,找到衛生間,彎腰用嘴噙住水龍頭,咕咚咚喝了幾大口水。
我在這家商場裏找了起來。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女人。應該說是曾經屬於自己的女人。她正在給別人賣化妝品。
看著她,我仿佛患了癡呆一樣,將眼皮子努力睜著不敢眨,一邊淚流,一邊慢慢地走了過去。
她也看見了我。和我一樣,也流淚了。
路過一麵鏡子時,我照了照自己。蓬頭垢麵。濃密的絡腮胡須裏夾雜著零碎的食物,衣服襤褸,鞋子爛得露出腳趾頭。活脫脫的一個髒兮兮的乞丐。
“大衛,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女人哭著說。
畢竟跟了我快八年。她對我還是有感情的。若不是對我有感情,她根本不會跟我快八年。
“小瑜!你不見了,我就找你,不停地找!如果不是今天我遇到了你。我還會一直找你,找到我死去!”我說。自己把自己感動得痛哭流涕。
人,總是第一個把自己感動。
“何必呢,大衛!”女人說。
“你還跟不跟我?”我問。
“不跟了!我已經有新的男朋友了!”女人說。
“他是幹什麼的?”
“室內設計師!一個月工資六千多!”女人說。
“哦!我什麼時候才能一個月掙六千多?”
“不知道!你如果還繼續當作家。我覺得你一輩子也掙不了六千多!一個月五塊。一年六十。十年六百。一百年才能掙六千!”女人說。
我淚流不止,說:“我再也不當作家了!你跟我回去吧!沒有了你我活不下去!”
“不!我們不可能了!大衛,我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的生活!把我忘了吧!”
“你真的不跟我了?”
“嗯,我們真不可能了!”
我轉過身,看見了在那邊站著的二桃。他身上穿一件杏黃色袍子,長發披肩,輕搖紙扇,麵帶微笑。宛若一個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