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宋太太,你好。”我合上房門,把聲音降低,怕樓下的卓堯會聽到。
我忽然想到,剛剛卓堯在廚房裏合上門接電話的場景,心裏一陣酸痛,我們都開始背著對方做一些事說一些話,那是因為我們過於深愛著對方,遇到不好的事,總想一個人擔當總好過兩個人受傷。
“呀,是佟太太,好久沒見了,你家寶寶又長高不少了吧。前幾天我先生公司和澳洲簽一份大訂單,他特意帶我去澳洲旅遊一趟,我去了墨爾本,堪培拉,悉尼歌劇院,還去了袋鼠島,要是佟先生想帶你去旅行,一定要去澳洲,我強烈推薦。”宋太太聲音高八度地說著她的澳洲遊。
我絲毫提不起興趣,有求於人,也隻好付讚幾句:“宋太太好有福氣,我真羨慕你的生活。”
佟太太,我很喜歡這個稱呼,他的姓氏,是我以後的名字。
“你家佟先生也不錯啊,雖掙的錢沒我老公多,畫畫的但有名氣嘛,你也衣食無憂,不必羨慕我。”宋太太既高調又謙遜地回答。
我倒沉默了,我在想我還要不要開口求人。
“對了,佟太太,你打電話給我是不是有什麼事啊?”宋太太問。
“噢……沒事了,就打個電話問候你一聲,沒事了,再見。”我掛了電話,對懷裏的小黎回說:“媽媽是不是該靠自己的努力去找份工作呢?”
想到宋太太說的那句:你家佟先生也不錯啊,雖掙的錢沒我老公多,畫畫的但有名氣嘛。我想,我的佟卓堯,曾經他的企業一日的收益就抵過你那個活性炭公司幾年的總收入。
女人總是會炫耀自己家的男人最有本事,我也有虛榮心和驕傲,隻是,又很難過,那樣不可一世的佟卓堯,隻因為我,拋開名利地位,甘願埋沒在此,好像是我毀了他。如果他的漫畫事業發展的好,我還會好過,可現在,我的心口很疼,不止一次這樣的錐心刺疼。
我抱著黎回下樓,徑直去廚房,想讓他抱抱孩子,我來做飯,可他不在廚房,我聞到了黑椒牛排的香氣,他速度真快,這麼快就做好了晚飯。
我回到客廳,看他靜靜地站在陽台上,他高大的背影,他將煙送到嘴邊,放下,煙霧散開,卓堯,你很辛苦,是不是?
他回頭,見我站在身後,將煙彈遠,那明明滅滅的煙火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他勉強微笑想藏起他憂慮迷惘的神態。
“我去洗手抱兒子,晚飯在餐桌上,紅酒加黑椒牛排,牛排七分熟。”他說著,從我身邊擦肩而過,進了衛生間,我好像心虛一般,不敢看他。奇怪的是,他很疼愛黎回,從不在家抽煙的,怎麼會在陽台上抽煙了,大概是解約的事讓他更煩心了。
那個晚餐,特別的壓抑,我察覺到他的不愉快,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他藏匿起的情緒,我也能發覺,他一直在逗著黎回,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有同我再說一句話。
我無力地切著牛排,黑椒的味道在這個時候格外的催淚,我告訴我自己千萬不能當他的麵掉眼淚,那樣會讓他的自尊心受傷,牛排好酸,紅酒也這麼酸,我的味蕾,發生了問題嗎?
他盤子裏的牛排隻吃了一小塊,他放下刀叉,英俊的臉瘦了些許,輪廓更分明,他起身,說:“我去熱奶喂他,你吃好飯休息,餐桌我來收拾。”他說著話,並沒有看我。
一時間,我哽咽,他在故意冷落疏遠我,卻還是沒有做到極致,還有關懷讓我感受得到。
此刻,好心酸,我拔掉紅酒上的木塞,握著酒瓶就往嘴裏灌,想到了一年多前,我在巴黎那個豪華空蕩的酒店房間,也是如此,一瓶瓶灌自己酒,不同的是,那次是烈性酒,我險些喪命,暫時性失明十多月。
他奪過酒瓶冷冷丟下一句話:“你還是老樣子,以後,連紅酒你都別再碰了。”
小黎回在他懷裏,睜大了雙眼看看他,又看看我,幾秒後,哇地一聲哭了。
我木然地坐在椅上,我們之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經濟上的問題怎麼會牽扯到我們的感情。
“對不起。”他說著,抱著小黎回上樓。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房間,關著燈,那種黑暗很容易讓我想起失明的那段日子,我什麼都看不見,懷孕十個月,是在黑暗中渡過的。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跌倒,生怕一不小心失去我們最寶貴的孩子。我每天都帶著對卓堯的思念睡去,然後,帶著思念天明醒來。
卓堯遲遲都沒有進房間,他可能不想看到我微醉的樣子,我也沒有找他,他想靜一靜,我懂,也尊重。
直到半夜,我做了一個惡夢,夢見自己在一片白花花的世界裏,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出口,最可怕的是,沒有他,沒有孩子。我一個人在一個白花花的影像中,無人問津,好像再一次遭遇背叛和拋棄。這個夢,是我第二次做,第一次,那還是在監獄中,那時的我約莫猜到馮伯文和我的未來。
我喊著卓堯的名字,手腳不停地踢打,我感受到身邊的那個人,他翻了一個身麵對著我,我聽到他的呼吸聲,隨後就被他有力而溫暖的胳膊攬進了懷裏,他的手掌心在我的背上慢慢輕柔地拍著,我的雙腿蜷縮在他的身軀間。
原來,他在我睡著的時候睡回了我身邊。
我伸長胳膊擁住他的脖子,把臉全埋在他身上,失而複得般,緊緊擁住他,我在半醉半醒間,不停的說:“做惡夢後,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我好怕,卓堯,你告訴我,我們哪裏出了問題,你告訴我……”
“小漫畫,是我不好,不該為一句話就生你的氣,我是怎麼了,我明明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我怎麼還能生你的氣。”他自責痛心地說。
“有我在,我會讓一切問題都沒有問題,相信我,會給你和孩子幸福的生活。”他溫柔地說,手掌心停止了輕拍,手掌心卻沒有離開,一直覆在我的背上,我就那樣蜷縮在他懷裏,直至沉靜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