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總覺得,那些真的痛的,會化作唇齒間的說不出。
是的,說不出,忘不掉。
畢業期間太多的事兒,畢業答辯把我折騰得夠嗆。過幾天就是畢業晚會了,我正抓緊找房子,陸羽這幾天,也是不見人影,不知哪瘋去了。
陸羽隻是簡單地跟我交代了一下分手的事,她加了一句,不要問為什麼了,老子膩了。
那時候,我還滿以為他們就是舊日伎倆,分手冷戰,最後又以莫名其妙的秀恩愛手段重新回歸。
所以,我並沒有太過擔心她。
答辯結束之後,周詩餘來找過我,旁敲側擊地問我,陸羽和程滄怎麼樣了。
我不耐煩地說不知道。
她說,未未,我看到程滄和那個誰在一塊兒……
我瞪了她一眼,說了句我沒興趣。
這些年她嚼的舌根子還不夠多嗎?我實在,沒辦法喜歡她。
她很識相,沒再說什麼,隻說,未未,畢業快樂。晚上畢業晚會,別忘記了。我訂了包廂了。在東城區新開的好樂迪。大夥兒AA,我請你。我被甄芙錄取了。
我並不吃驚,她這四年大學也實在用功,被甄芙錄取也不奇怪,但不知為什麼,我就是沒辦法替她開心。我隻冷冷地說:“不過是唱個KTV,我還不至於這個錢,都付不起。”
她尷尬地笑了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這麼多年,都沒有請過你吃個飯什麼的,不然……”
“不必了。”我打斷她的話,站起來要走的時候,她忽然在我身後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
“未未,今天是長原哥的生日呢。我晚上買個蛋糕,一起慶祝吧。”
天哪,她非得把我搞得崩潰嗎?這麼多年,每一年都是這樣,盡管栗長原早已銷聲匿跡,她卻像個定時炸彈一樣時時提醒著我。
我實在習慣不了,我回過頭,冷冷地看著她。
“你夠了。”我終於怒了,騰地站起來,失手打翻了電腦旁的一杯水,周詩餘趕緊地衝過來,拿著一塊毛巾。
“沒事兒吧?我沒有別的意思。”她匆忙地替我收拾著桌子,解釋道,“我隻是覺得,我現在身邊的人裏隻有你認識長原哥,薑未,我隻是怕你忘了他。”
我忍了好半天,才沒對她說出一個滾字。電腦黑了屏,我的腦子裏也一片混沌。
是的,我跟周詩餘是高中同學,甚至是同桌,我曾經將她當做我最好的女生朋友。
她是一個唯一知道我的過去和我的秘密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拿著這些過去和秘密來戳我軟肋的家夥。
我沒辦法理解她,更沒辦法理解命運竟會將她在大一那年新開學的時候,抱著一床被單和我再度重逢。
在我們,早已就不再是朋友以後,這種笑臉下,讓我覺得藏著刀。
大四第二個學期,為了存點錢,我跟陸羽都報了家教班。陸羽沉迷戀愛,沒出兩個星期就以小孩兒太淘氣為由跑了。淘氣什麼呀,陸羽那是沒見過李念念什麼陣仗。
哦,李念念,提起她我就頭疼。
每周末,我都會去靜灣小區給她上課,其實說白了,倒像個小保姆。我有她家的鑰匙,擰開門,徑直進去。不出意外的話,女主人是不在家的。
坐在沙發上的小女孩有一雙細長的小眼睛,但一看到我來了,小眼睛就圓鼓鼓地瞪起來,一臉的敵意。
這就是我的家教學生,李念念,8歲,二年級。女主人叫劉西寧。年紀比我其實大不了太多,母女倆住在一間大房子裏。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段,可見家底不錯。
而最近,劉西寧告訴我念念不肯去念書,原因是跟同學處不來。她隻能放任她在家裏。
這個女人說話的語氣軟軟的,是我很喜歡的那種溫柔,她閨女跟她一點都不像。
哦,我沒在家裏看到有男人的氣息。
李念念的的確確是個怪胎。沉默起來便可以一個晚上一個詞兒都不蹦,話多起來,直接可以把我的聲音蓋過去。
倒也不是跟我說話,而是對著她的玩偶。
她有一大堆玩偶……多得眼花繚亂。她倒不偏心,今天跟多啦A夢談心明天跟海綿寶寶扯淡。這麼說來,她倒是有很多朋友的。
所以,跟她做師生一個多月了,她依舊生硬地喊我,喂。依舊跟我隻有基礎交流。
倒也不是完全不上進,事實上我在講課的時候,這小家夥也在聽的,隻是裝出一副“滿不在乎”“關我屁事”的態度。在下次見麵,又會別扭地喊我:“喂,這個字,到底怎麼念啦。”
被慣壞了的小孩,不願意去“不友好”的學校,也是尋常事。
“上次布置的作業你寫了嗎?”
“沒有。”她忽然抬起眼來,語氣硬邦邦地說,“我今天不想上課。”
“那可不成。我是拿工錢的,就必須管你上課。”
“我怎麼這麼討厭你啊!”她生氣地一跺腳,“我今天就是不想上課!”
語罷,她就憤然轉身,坐在長沙發上,人陷進去,劈裏啪啦玩起植物大戰僵屍。
啪一聲關上門,我徑直走過去,一把奪過她手裏的ipad,厲聲道。
“給我進書房。”
她似乎沒有意識到我會這樣凶她,麵部表情愣了一會兒,朝著我尖叫。
“你滾!你滾!”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打開ipad,點了一下,所有的軟件,都開始搖搖晃晃地跳動,在她驚恐卻不再敢輕舉妄動的表情下,我冷冷地說:
“今天老師心情不太好,我就給你上一課,什麼叫做尊重吧。”
她惡狠狠地捏住我的手臂。
我甩開。
她紅著眼睛幾乎要哭。
“我要告訴我媽,你打我。”
“你去告訴好了。”我冷冷地說,“現在去書房坐好。否則你的遊戲立馬清空。”
她眼裏含著淚,卻老老實實地朝著書房走去,嘴上卻還是不饒人:“你這個魔鬼!巫婆!”
真強啊,我忽然覺得滿腔的怨氣就被消解了,撇過頭忍不住一笑。
還挺像以前的我的。
我又何必為了自己那點破事兒,將怨氣發泄在她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