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換做我下廚。他坐在我家的沙發上,彈簧有一根壞掉了,我回頭的時候他正倒黴,一屁股坐下去凹陷在裏頭,狼狽了半天爬起來,氣急敗壞的樣子像個小孩。
我將肉丟進油鍋,發出滋滋的聲音,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一切都很順利,炒出的香味溢滿了整個小屋。
我蓋上鍋蓋,走出去的時候,秦牧正在翻我桌上放的書。
是金庸的《倚天屠龍記》,我最近正在重溫。
見我走出來,他合上書。
“你看過麼?”我坐到旁邊,避開凹陷的地方,一張長沙發可利用的空間自然有些擠,我們倆挨得很近。
“沒太多印象了,是不是東方不敗那個?”
我噗嗤一笑:“不是啦。東方不敗那個是《笑傲江湖》啊。笨!”
“受不了你們文藝女青年。”他一臉嫌棄,“不過金庸這老頭是挺會寫東西的,我高中的時候也算是他的粉絲,不過《倚天屠龍記》倒真沒看過。”
“喲。”我笑他,“還以為你隻知道狄更斯馬爾克斯呢。”
“可不是,我又驚到你了?我還以為你隻知道安妮寶貝呢。”
“你少來。”我揶揄他,”我隻知道可愛淘和明曉溪。“
“唔……難怪活得那麼瑪麗蘇。”他忽然伸出手,捏了捏我的鼻子,“少讀那些故事,會嫁不出去的。”
夕陽西下,屋裏已經暗了,兩人陷在沙發裏,昏暗的光線之中,夾雜著紅燒肉的香氣。
我離他那麼近,隻要頭一歪就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他說,你要是不想上班就休息一陣子,你要是想上班了,把簡曆給我,來甄芙。
“要給我走後門嗎?”我輕輕地問。
他側過頭,夕陽的餘暉照在他臉上,微長的睫毛在眼瞼留下了陰影,他的笑容都是慢動作的溫柔。
“不是嫌我總沒時間陪你嗎?給你個機會,天天纏著我。”然後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聽說辦公室地下情很有意思……”
我輕輕踹了他一下,也跟著笑。
“對了,你媽前幾天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你的情況呢?”
“我媽怎麼會給你打電話啊?”我騰地坐起來。
“你不知道哦。我去你家那次,你媽都有我微信了……還經常給我點讚呢。”他笑得一臉得意,“你媽可喜歡我了。”
“……”我穩住自己情緒,媽,你這是讓你閨女情何以堪啊?“可是她要問我情況,不能直接問我嗎……”
“切。”他丟給我一個白眼,“你永遠隻會說很好。”
“我是很好啊。”我嘴硬說。
“那也是我的功勞。”他一臉自負,“要是沒我,你心虛嗎?不過……”
他抽動鼻子,一臉欣慰的笑:“看來還是孺子可教的。等一下……”他眉頭皺起來,“什麼味道?”
紅燒肉的香氣裏,夾雜著一絲的焦味,我整個人跳起來。
“啊!我的肉!”
跑到廚房打開鍋蓋,我整個人都軟了,我一時沒掐時間,秦牧個紅顏禍水讓我忘了鍋中有肉。這可是我苦心想要一改“廚房弱智”印象的第一彈,就此陣亡,成了“廚房災難”。
我整個人都蹲在地上,哭喪著臉。
秦牧走過來,眉頭皺著,一臉無奈地搖頭,過來拽我。
“幹嘛啊?一碗紅燒肉而已啊。”
什麼跟什麼嘛。我整個人喪氣得要命,死活不肯站起來,嗚咽著。
“什麼一碗紅燒肉啊。這是我的心血!我不我不我不!”
說著還真哭了。
就算之前做周晨那個案子,好不容易完工被否掉,都沒有哭。
為了一碗紅燒肉,我簡直像泄了氣的皮球,死活不肯站起來接受殘酷的現實。
他隻能哭笑不得地蹲下來替我擦眼淚。
“你怎麼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啊?”
我邊哭邊說:“什麼小時候啊!”
“你是不是真的不記得,你以前見過我了?”
“哎,我這麼帥,你居然不記得了。”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你真不記得,你有一回蹲在老季家小區裏哭,有個超級無敵帥的蓋世英雄,把你送回去?還……買了羊肉串給你吃?”
我搜腸刮肚地回憶,而他似乎情景再現,一屁股坐到地上。
“哈哈哈哈,我到現在還記得,你一臉鼻涕眼淚,邊吃羊肉串邊哭……哈哈哈哈……”
我……我想起來了,停了哭聲,指著他難以置信地說:“是你!”
“不是我還是誰?算起來,我也救了你好幾次了……居然,不記得我。你是不是瞎啊。”
“主要是你跟小時候太不一樣了嘛。那時候多帥啊。”我努努嘴說。
“薑未,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他凶巴巴地逼近我的臉。
“現在,居然還能更帥,簡直天理難容。”是的,我就是那個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盡情屈的薑未。
他滿意一笑,繼而盯著我,我臉一紅:“你看著我幹嘛?”
“沒有。”他輕輕地說,“就是覺得,你和平時有點不太一樣。”
讓人覺得,特別想保護你。
他捏了捏我的臉:“起來吧,肉是不能吃了,焦的吃了會致癌。還有什麼,我來做吧。”
一聞到紅燒肉的焦味,嘴巴又忍不住一癟:““欸。你看我,什麼都不會。”
“怎麼會呢?”他嘴角一斜,“你起碼……還會吃啊。過去等著吧。”
我老老實實站起來,為自己作了一把而羞恥難當,退出廚房這個本就不屬於我的舞台,默默地到一邊看他擼起袖子,一副大廚架勢。
我覺得滿心甜蜜,秦牧不會知道的是,那天我第一次去老季新家,天黑了,我卻迷路了,他的出現簡直是救命稻草。我好長一段時間還跟老季說我要嫁給那個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