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須彌,一點星火成大日,照出萬道山河。
猛烈氣機澎湃四溢,將整個薑家所在的芥子須彌都充斥,那懸於高天之上的樓閣殿宇靈光大作,浮現出無數大道紋痕錯落交織,勾勒成古老大陣,有道音轟鳴,將其守護在內,以免受到餘威波及。卻在其下,這無盡之中似如虛妄也似真實的青山飛瀑卻大多無聲湮滅,肉眼所及之處,待得那萬道山河終於消湮,才終於能夠看清是已經變作八百裏赤土荒原,範圍之內,隻唯獨留下一座石榴院安然無恙,有薑夔與薑星宇立於其中,而除此之外的一切物什,便盡都消失不見。
如此手段,引來眾人驚呼。
一片倒吸冷係的聲音在這片寂靜土地上顯得格外刺耳,卻也是由不得那一眾趕來看戲的薑家人如此。
薑家三祖老上回出手是什麼時候,大抵已經鮮少會有人還記得,可入聖強者畢竟是入聖強者,一旦入聖,便如同成功跨過那道最大的鴻溝,已經在真正修道呈現的漫漫長路上邁出了最為原始的一步。而僅此一步,便如同仙凡有別,入聖之下皆螻蟻,不過如斯。
卻在如今,螻蟻露出獠牙,螳螂也能擋車,就著實有些顛覆了這些人的往常認知。
而身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席秋陽卻是一如往常的不苟言笑,隻身懸立於半空之上,冷眼俯視著被打回地麵的薑家三祖老。而後者此時的模樣也著實頗為淒慘了些,白發披散,體無遮掩,半個身子已經血肉模糊,另外半個身子則是近乎支離破碎,滿身上下鮮血淋漓不說,更是已經沒了人樣,再也不複先前那般從容,仿佛一攤被人丟棄一旁的爛肉,更像一隻車輪碾過的死狗。
“區區入聖...”
一口鮮血夾雜著內髒碎片被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的薑家三祖老咳出,兩眼晦暗無光地盯著逐漸落下的席秋陽,嘴裏有氣無力呢喃一聲,跟著便就扯起嘴角苦笑。
“還真是,區區入聖...”
而自始至終也隻真正出手過一次的席秋陽則是麵色如常,仿佛先前作為不過是碾碎了一隻尋常螻蟻,尚且不如在路邊瞧見有兩隻野狗在撕咬打架來得有意思。
他身形落下之後便立刻上前兩步,走到薑家三祖老的麵前伸出一隻手來。
“陰陽二氣根源。”
聞言,薑家三祖老眼神一獰,還要說些什麼,卻跟這便就忽的麵色一變。
席秋陽也似有所察覺,斜過眼睛望向天邊。
芥子須彌中的世界陡然一變,無盡浩大的威壓氣機陡然顯現,卻也並未壓迫何人,也並非刻意要顯現出來,卻同樣引起狂風大作,赤地雷霆,一道道靈紋憑空浮現,猶如靈蛇般遊曳在世事萬物之間。而那天邊雲海翻湧之間,也隨之逐漸凝成一張模糊人臉。
席秋陽認得,那是這一代的薑家族主,薑夔兄長,真名如何並不知曉,常人隻對其稱呼薑王。
薑家一眾人立刻頂禮膜拜,不敢言語。
“東西,還他。”
猶若大道神音一般的聲響驚天動地,便連這整個芥子須彌都跟著薑王的話音轟然一顫。
隨之,威壓消散,可那四麵狂風與赤地雷霆卻是乍起萬道金光,而在一眾薑家人不可思議的眼中,這已經化作赤土荒原的八百裏之內忽然浮現靈紋無數,燃起金光洶湧,猶若滔天大浪般席卷而過。
青山拔地而起,綠水由天垂落,草木繁盛,靈氣氤氳,短短瞬息便就重回先前模樣。
乃甚於就連席秋陽與薑家三祖老身上都被那洶湧如同浪濤一般的金光掃過,而後那狀如死狗的薑家三祖老就重新爬了起來,向著天邊道法顯化的薑王畢恭畢敬行了一禮。
而席秋陽則是暗自鬆了口氣,卻又在眼神中閃過一瞬複雜。
盡管此番前後就隻出手一次,可席秋陽畢竟也隻是大能修為,哪怕悟道精深,大道非凡,可畢竟仍是留了一道門檻不曾邁過,便是與入聖差了一層境界,差了一道天下修士公認極難跨過天埑鴻溝,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忽視的。
不過是暗自壓下了沉重內傷,不曾顯於人前罷了,卻一旦到了人後,就難免萎靡不振,非得吐血三升不可。
對於此般,薑王可知,但薑家三祖老卻並不知。
心下不知作何感想的席秋陽始終不曾忘掉此番來意,便隻是衝著薑王道法顯化的方向略顯做作地供一拱手,而後就再度負手身後,冷眼看向薑家三祖老,一如過往的不苟言笑,嚴肅非常。
“陰陽二氣根源。”
“你...”
薑家三祖老傷勢全好,卻仍是氣急,一雙眼眸陰森迫人,閃爍著寒光凜冽,再也沒有先前初次見麵時的淡然囂張。
大能境,卻有著如此手段,能夠推演陰陽玄黃,照出山河萬道,雖不曾見到異象顯化,可這般人物,在薑家三祖老看來是無論如何都不該聲名不顯才對。
卻偏偏此間所見,這席秋陽是無論名諱也或樣貌,都與他曾經耳聞眼見的那些天縱人物對不上。
尤其薑家底蘊深厚,身為傳承世家,就無論靈決古經也或搏殺術,都絕非尋常可比。也正因此,這位薑家三祖老的實力修為,即便是在同等境界之中談不上位列翹楚,卻也絕對聲名顯赫,可偏偏就栽在一個煉虛合道大能境的修士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