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習慣了一大早就得起床的雲澤先是深深喘了口氣,許久之後才終於晃了晃腦袋徹底清醒過來,卻在翻身下床時,也依然覺得有些頭昏腦脹,渾身酸軟。
但比起昨日蘇醒之後走路都費勁的模樣,如今是已經好轉太多。
房間裏正中間的空地上,昨夜泡了整整一個時辰才終於耗盡藥效的淬體液依然留在那裏,隻是相較於原本模樣,此時浴桶裏卻是一片暗紅顏色,有四肢百骸筋絡經脈中排出的汙濁,也有傷口被再度撕裂之後溢出的鮮血。
可淬體液帶來的好處卻也十分明顯,不止能夠穩固練體突破太快留下的後患,將皮肉筋骨血髓再度淬煉一遍,祛除人食五穀雜糧在體內存下的汙濁雜質,更讓他這一身上下許多皮開肉綻難以結痂之處都迅速愈合,覆上了一層纖薄細嫩的皮膚,與血痂脫落之後的模樣十分相仿。
卻一旦想到昨日浸泡淬體液時那近乎於火燒蟲咬一般遍布全身的疼痛時,雲澤又忍不住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猶自難忘。
一口鬱氣緩緩吐出之後,雲澤依著往日裏的習慣在弟子房門前練了幾遍以前在學校裏學來的基礎拳法,又練了幾遍打從雲鴻仁那裏學來的刀法,眼看天色仍是有些昏暗,狂風不止,一片飛沙走石之象,而黑壓壓的烏雲也已經醞釀了整整一夜,便就知曉這雨一旦下下來,就定然不會很小。
雲澤難得將清晨的修煉減少了幾遍,匆匆回去屋裏拿上那柄斷了一截傘骨的舊傘便匆匆出門。
但懷揣巨款的感覺卻讓雲澤有些不太踏實。
昨日沐浴淬體液後,懷有俊便將顧緋衣送來的那袋子金幣全都給了雲澤,又一臉討好的模樣說了他給雲澤磁卡裏充了五十金幣的事,讓雲澤一陣無言,隻得將剛剛到手的許多金幣分出一部分權當結了這個人情,又另外多拿了一部分出來交給懷有俊,讓他今日有空時去一趟薑北那裏幫忙還錢,算是如了這個不知廉恥為何物的家夥一番心思,讓他能夠有機會與薑北接觸一下。卻是否能夠搭得上薑北這條線,還得看懷有俊自己的本事。
即便隻是如此,也足夠讓懷有俊一陣感恩戴德,好生伺候著讓雲澤睡下之後,才屁顛兒屁顛兒地回去自己床上,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可盡管已經將這筆巨款分出許多,雲澤身上也仍是留了將近兩百金幣,全都被他小心翼翼珍而又珍地收進了氣府最深處。而在先前出門時,雲澤也曾細細數過,除了顧緋衣剛剛還錢還沒多久就隻剩五十金幣的一筆本錢之外,席秋陽給他的那個錢袋子裏是足足裝了將近一百五十枚金幣,加在一起就是將近兩百枚,置換之下也有接近兩萬塊錢。
從沒如此懷揣巨款過的雲澤也難免有些恍惚。
盡管這些錢大多都要用來買酒,可席秋陽畢竟也曾吩咐過,隻買價格最便宜的散酒,將那隻黑黢黢的陶罐子裝滿即可,無論剩下多少,都不必再還。
“一隻黑陶罐子,能裝多少?”
雲澤將那黑陶罐子從氣府中取出,隻知道這東西肯定有些名堂,但翻來覆去看了許久也沒瞧出什麼不同,便隻得重新收起。
“若是剩下的錢不多,我便自己留下,可若是剩下的太多,就還是還回去得好。”
如此定下主意,雲澤又抬頭瞧了眼越發有些陰沉的天色,腳步便更緊了幾分。
畢竟做完這些之後還得回去繼續浸泡淬體液才行。
盡管知道這淬體液斷然不是什麼便宜貨,於修行、於傷勢,乃甚於許多雲澤沒有察覺到的方麵,都必然有著極大的好處,可一旦想到昨日經受的那般苦楚,就忍不住扯著嘴角一陣猶豫。
但泡還是得泡的,大不了到時咬一咬牙,終歸還能挺得過去。
一路離開學院,極少在城中城閑逛的雲澤在稍作思量之後,還是決定提前咬一咬牙關,鼓起勇氣強裝出一臉平靜的模樣拉住一個晨起的路人問了路,卻也不管聽沒聽清,聽沒聽懂,隻顧點頭答應,事後便匆忙告謝,沿著那人所指的方向一路找了過去。
卻在轉過拐角之後沒多久,雲澤就徹底忘了應該再往哪兒走。
如此,便隻得自己四處亂逛,尋找賣酒之處。
許是天可憐見,沒過多久,雲澤就瞧見了一家裝點得相當古樸的酒肆,門口立著一根竹竿,上麵飄著一隻幌子,獨獨一個“酒”字,便就已經說明了一切。隻是天色尚早,這酒肆也隻是方才開門,店裏的夥計還在清掃門前,而透過大開的店門,還能見著不大的屋裏有幾張桌椅正高高堆疊在角落附近,沒能來得及擺開。
瞧見之後,雲澤才終於鬆了口氣,將那黑陶罐子取了出來拿在手裏,上前跟那酒肆夥計打招呼,客客氣氣說要買酒。
“呦,今兒個怎麼換人了?嘶,不對呀,這還沒到時候呢!”
瞧見雲澤懷裏的黑陶罐子,那夥計忽的一咧嘴就笑了起來,連連招呼著先進屋,將手裏的笤帚也順便丟在一旁。
雲澤還在奇怪這夥計都在說些什麼,隻是習慣性地順從著一臉古怪地進了屋,依著他的安排在剛剛抽出來的一條長凳上坐下歇息片刻,跟著就見到這夥計直接將他懷裏那件黑陶罐子拿了過去,一邊將其在地上擺定,從酒架子上直接扛了一大缸的酒水往裏倒,一邊開口解釋著:
“小哥兒您可能還不知道吧,讓您來買酒的那位老道爺啊,從這城中城裏的那間學院建成的第一年開始就在咱這兒買酒,是咱這兒的熟客,一月來一回,如此算下來,至今也得七八年了。最初的時候是那位老道爺自己來買,後來就變成了一個長相俊俏的光頭學員,也就有了個規矩,最便宜的散裝酒,將這黑陶罐子裝滿,正正好好一百金,不多不少。依著小的來說啊,這黑陶罐子怕也是那老道爺自己煉製的,就為了方便打酒,否則怎麼也不能這麼碰巧正好裝滿一百金的酒。可再怎麼說,這黑陶罐子也是一件法寶,那老道爺肯定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