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贈書(1 / 3)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雲澤還是練拳。

修行之道,從來都是枯燥無比,便如雲澤自從接觸修行以來,最早學到用以強身健體的五步拳,隻此一套拳法,便沒日沒夜勤勉刻苦練了數年,方才終於有所成就,領會出其中拳意,卻也不過堪堪入道罷了,倘若一門心思全部放在那部最初目的隻是用來強身健體的五步拳上,就還有很長的一段路需要繼續走。

故而修行中人最終究竟能夠走到哪一步,天賦天資與心性堅韌,都是缺一不可。

玉虛真人也不曾離去,而是依然盤坐原地,一邊喝酒,一邊想著文妙小姑娘的事,一邊看雲澤練拳。

其實玉虛真人也能算得上是武學大拿,畢竟太一道如今已經沒落至此,真正能夠拿得出手的,除卻那傳承多年也從未斷絕,甚至毫無缺失的太一三元法籙之外,便就隻有各種武功技法,而玉虛真人此間身為太一道道觀方丈,除卻太一三元法籙之外,道觀之中餘留下來的諸多武功技法,自然也是熟稔於心。倘若不去計較修為境界的差別,而隻憑武學手段論高低,毫不誇張地說,玉虛真人甚至有著足夠的膽魄敢於天下人叫板。

也正因此,隻看了短短片刻,玉虛真人就已經注意到雲澤在修煉《陰陽手》的過程中,真正的難處所在,便是對於陰陽之道的理解不足,故而隻能將拳譜中為了方便修習之人能夠快速入門,方才有所附帶的那套拳招,直接拿來按部就班。

但《陰陽手》卻絕非尋常武功技法可以與之相比。

勤能補拙的道理,並不適用。

玉虛真人暗自搖了搖頭,仰頭灌下最後一大口酒,仍是酒水灑了滿臉滿身,以至於胸前的衣襟已經完全濕透。隻是玉虛真人對於這些並不在意,將酒壇中最後一滴酒倒入口中之後,便咂了咂嘴巴,放下酒壇之後開口道:

“天地和而萬物生,陰陽接而變化起。故而言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言罷,玉虛真人咧嘴一笑,便就一隻手拎起酒壇,起身而去。

雲澤練拳的動作當即停頓下來,口中反複念著玉虛真人方才的指點之言。

忽有所悟,便立刻原地盤坐,將拳譜攤開擱在膝蓋上,對著其中的長篇大論一陣苦思冥想,又偶爾還會翻到最後幾頁記載的拳招上,雙手不斷比比劃劃,再重新翻回前麵的長篇大論,如此反複許久之後,終於眼眸一亮。

陰陽手無定式。

陰為體,陽為用,陰為物基,陽為物態。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是為天之道。

大道為一,陰陽為二,變化為三,故有萬物生。

一念通明道始成。

雲澤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已經許久不曾感受過這般心神空明完全通透的感覺,便哪怕如何壓抑,也依然免不了陣陣興奮之情。隻是抬頭再看,雲澤方才察覺如今已經時至深夜,那許多太一道弟子也早早就已經結束了晚課,真一個夜深人靜。而低頭再看,雲澤也才瞧見自己身旁不遠處,正擺著幾碟小菜,幾個饅頭,以及一壇桂花酒,雖然不知是誰留下,可瞧見之後,雲澤也方才察覺自己確實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便毫不客氣直接全部拿了過來,一陣狼吞虎咽。

末了,還有一壇桂花酒。

盡管最初打定主意要來太一道做客的時候,雲澤也是已經考慮過,隻在太一道做客一日即可,次日得到兩處險地惡土的具體消息之後,便就立刻啟程上路,畢竟老秀才雖然已經答應席秋陽,就哪怕到了明天夏天的時候,雲澤依然沒有走完這八千裏路,也可以將其身上四道靈紋烙印暫且解開,讓其前去參加由自學院升入學府的考核,直至考核結束之後,再重新返回,繼續走完接下來的路。隻是這其中另外牽扯到的一些事,哪怕席秋陽不說,雲澤也知道,畢竟自古以來就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說法,便倘若能夠一口氣直接將這八千裏路全部走完,就盡可能還是不要中斷,否則兩者相較最終能夠得到的裨益多寡,必然有著十分明顯的差距。

也正因此,雲澤才會如此急於趕路。

卻不想,竟是又在太一道浪費了一天時間。

隻是有所收獲,並且所獲巨大,雲澤也就沒再計較這一日時間的得失,心情大好之下,更在一壇酒喝光之後,直接去往庫房取了兩壇酒出來,返回客房一躍便就上得屋頂,躺在上麵一邊欣賞明亮月色,一邊痛快喝酒。

月兒彎,清風輕,遠處傳來一片蛙鳴。

蛙鳴來源,是太一道後麵庭院中的一片池塘,裏麵栽種了不少蓮花,隻是此間還未盛放,大多隻是花骨朵罷了,反而蓮葉亭亭玉立,滾著水珠,在月色之下,極為好看。

雲澤喝著酒,忽然瞧見文妙小姑娘出現在池塘旁邊。

褪去鞋襪之後,便就坐了下來,將一雙小腳伸入池水之中,一邊無意識地隨意晃動著,蕩起層層漣漪,一邊怔怔出神,偶爾麵露怒容,偶爾傻笑一聲,偶爾還會老氣橫秋地長長一歎,嘴裏念念叨叨自言自語。隻看小姑娘這幅模樣,雲澤便就知曉是在懷念往日裏與小和尚的種種過往,可若換個不知道的,就隻怕是會以為小姑娘年紀小小,便就得了癔症瘋病。

少女方才情竇初開,便就已經知曉愁滋味。

“年少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旁邊忽然傳來人聲。

雲澤下意識毛骨悚然,立刻全身緊繃,隻是很快便就瞧見來人便是早先湘水岸上見過的秦姓讀書人,並且還曾得其相贈真品《白澤圖》。隻是即便如此,雲澤雖是依然躺在那裏,卻也始終沒有絲毫放鬆警惕,畢竟秦姓讀書人的具體來曆如何,雲澤時至今日也仍是一無所知,加之如今外界輿論正盛,就難保這秦姓讀書人不是為了殺人越貨而來。

秦姓讀書人當然看得出雲澤警惕心重,灑然一笑,搖頭晃腦繼續道: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旋即衣擺一甩,這秦姓讀書人便在雲澤旁邊盤坐下來,豪不客氣直接伸手拿了那壇還沒開封的桂花酒,一邊掀開酒封,一邊開口笑著問道:

“可還能夠算得上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