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依然站在原地,臉膛黝黑,神色難看。
尤其穆紅妝先前將他拉住她的手打開的時候,雲澤其實有過一瞬間,想要直接將這喝多了以後就開始發酒瘋的女人直接踹下去,卻又考慮到日後很有可能還會在很多方麵用得到她,方才暫且隱忍了下來,沒有真的做出那等趁人之危的下流之舉。
但山賊惡匪出身的穆紅妝,罵人的本事也確實厲害。
並且不僅在罵那些團霧,甚至是將雲澤與早先時候已經翻山離開的那些村民,也一起罵了進去。
雲澤咬了咬牙關,對此隻能充耳不聞,快步跟上。
腳下的這座山不算很高,而若真要更加具體一些地糾結起來,其實隻能算是一座稍高一些的丘陵。也正因此,之前那些被迫無奈隻能舉村搬遷的村民,方才能夠很快上得山來。凡夫俗子尚且如此,身為修士,尤其還是走了純粹武夫路子的穆紅妝,便就更快一些,不消半刻時間,就已經大落落衝進了村子。
雲澤緊隨其後。
四周房屋大多低矮,黃泥混雜著茅草糊成,根本經不起什麼太大的風雨。卻想來也該如此,畢竟此處惡土險地連年擴張,哪怕已經落腳某處,也根本住不了太久時間就需要繼續躲禍離開,再加上最近幾年以來,惡土影響範圍的擴張尤為誇張,如先前那幫村民,往往在翻過一座山暫且落腳之後不到兩三月時間,就需要再度搬遷離開,便無論房屋是好是壞,隻需有個能夠暫且遮風擋雨的住處即可,要求不了太多。
看似閑庭信步,實則精神緊繃。
雲澤收回看向四周的目光,瞥了眼穆紅妝衝向那團帶血白霧的背影,眉關緊蹙,停下腳步之後略作思量,忽然福至心靈一般,抬頭看向村子背後這座山的最高處。
其實也是忽然察覺到了某種似有若無的壓力,讓其莫名感到一陣如芒在背,好似一把寒光凜冽的劍刃,已經抵在了喉嚨上一般。
山頂最高,有人俯瞰而來。
乃是一位青衣女子。
因為背靠日光的緣故,女子麵容如何,著實看不真切,可即便如此,女子一雙眼眸寒光凜冽,也依然如同無盡黑夜之中的兩顆星辰一般,燦燦生輝,隻是其中寒意有如刀劍一般,幾乎化為實質,甫一對視,雲澤便就立刻覺得眼前發黑,頭腦昏沉,更於心湖之中莫名其妙掀起一陣驚濤駭浪,翻卷不止。再之後,雲澤眉心一疼,便就立刻裂開了一道血痕,流淌出一顆血珠順著鼻梁緩緩滑下,至此,便再也抵抗不住,腳下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地。
其實從雲澤轉頭看去,到摔倒在地,統共也就不過隻有一息時間而已。
女子沒有繼續理會雲澤,步伐款款,緩緩下山。
滿臉醉態的穆紅妝,對於這些仍是一無所知。
並且已經來到了那團染血的白霧麵前。
陰冷氣息撲麵而來,饒是醉意正濃的穆紅妝走了純粹武夫的路子,一身血氣之盛,匪夷所思,卻也依然忍不住激靈靈一個寒顫,原本的酒意也就立刻散去大半。隻是即便如此,穆紅妝也隻是麵上神色變得嚴肅了一些,根本沒有要打退堂鼓的打算,隨後手掌抹過氣府所在之處,便就取出了那把寒光映月刀。
再上前一步,腳下已經踩中了鮮血濺出之後沾染到的範圍。
也隻此一步距離,迎麵而來的森然寒意,也莫名變得更加濃重了許多,而起手中最先探路已經觸碰到白霧的寒光映月刀,更是莫名其妙已經結了一層黑霜,並且還在不斷蔓延而來,直至觸碰到穆紅妝握刀的手掌,寒意刺骨,幾乎一瞬間便就凍得穆紅妝手指折斷,便當即臉色一變,下意識鬆手丟掉手中長刀,低頭再看時,其手指已經被那冒著寒氣的黑霜完全附著,冰冷之意,凍澈血液。
“去你、媽的!”
穆紅妝咬牙罵了一聲,體內血氣轟然一震,如似平地之間頓起驚雷的炸響一般,同時手臂一震,五指一捏,那些已經覆蓋了其手指的黑霜便就立刻如同冰層一般被血氣衝撞碎裂,掉落在地,於頃刻之間便就化成一縷十分細弱的白霧,徹底消散在空氣之中。
穆紅妝麵帶驚色,忽然聽到麵前團霧之間傳來一聲低吼。
下意識的,一躍翻身後退而出,正好落在雲澤一旁。
來不及關心雲澤為何癱坐在地,麵色煞白,穆紅妝瞳孔微微擴張,分明瞧見那團白霧之中有著一道黑影沿著邊緣位置一閃而逝,形同人類手臂一般,卻又並非全是,皮肉腐爛,色澤灰青,五指形同尖錐利爪,指甲漆黑。
“鬼物!”
穆紅妝臉色難看,一身血氣翻湧,如火如荼,渾身寒毛也都全部炸立起來,胃裏更是一陣翻江倒海。
出身於山寨之中的穆紅妝,生平還是第一次瞧見陰鬼邪祟,本以為會是什麼膚如凝脂、貌美如花的女鬼,會如煙花之地的姑娘一般十分懂得熨帖人心,倘若真要遇見了,就還會事先有過一場風花雪月,之後才是打打殺殺。而即便不是如此,也該會是某種十分可怕的場景,陰風蔽日,也或流血漂櫓。
卻不曾想,竟是這般惡心的模樣。
穆紅妝扯了扯嘴角,連著吐出好幾口酒氣,方才終於覺得舒服一些,順手拉起了癱坐在地的雲澤。
“虧得你還是個帶把的,怎麼比起老子這個不帶把的還要不堪?這就被嚇住了?”
雲澤沒有理會穆紅妝的明嘲暗諷,隻覺得起身之時,眼前視線一陣混亂。等到重新能夠看得清楚時,對麵那座山上,原本隻是方才走出沒幾步的青衣女子,就已經沒了蹤影,便立刻臉色一變,滿身冷汗,慌慌張張四下裏巡視,隨後視線凝固在前方一座低矮房屋的角落,正見到那青衣女子躲在房屋轉角的背後,隻露出半個身子與半張臉來。
青衣女子確如穆紅妝想象的那般,是個膚如凝脂,並且貌美如花的。
但其眼眸中的陰冷死寂,卻讓雲澤陡然間呼吸一滯。
隨後立刻取出了氣府之中僅剩的兩張符籙,並且一身拳意流瀉,明光燦燦,好似於其周身形成了一道瀑布景象一般,拳意之重,氣機翻湧囊括身周丈許方圓,氣流回旋,同時化作一條條肉眼可見的白練,於丈許之內,一陣飛沙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