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皆非善類(1 / 3)

離開凝香館後,雲澤隨著公山複一道逛遍了大街小巷,這生平最是喜好玩鷹鬥犬的公山家少爺,在越門城可謂是橫行無忌,每到一處,總有人大行方便之門,哪怕同為氏族出身的子弟,也要避其鋒芒不可,畢竟這位公山家少爺,在越門城可是一霸,仗著自己身為公山家的獨根獨苗,靈兵法寶不計其數,便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哪怕捅出再大的婁子,也會有公山家的人緊隨其後,妥善處理。

所以雲澤這輩子還是頭一回知曉,究竟什麼才叫肆意妄為。

確實爽快。

最後一站,已經入夜,雲澤隨著公山複進了一家賭坊,掀開門簾之後,裏麵別有洞天,並且熱火朝天,這邊一撥人占據了一大片空地,三五人一起對賭,玩兒的是投壺,靠的是真本事,一人手裏五支箭矢,就比誰能將手中箭矢更多投中隔了極遠的一隻窄口陶壺,前提是不許動用修為本事,最終勝出的人,往往能夠懷擁千金。

那邊一撥人,玩兒的是雙陸,陸與六同音,如對弈一般,棋盤上雙方各執十五枚棋子,以擲骰的方式決定棋子行走步數,首位將所有棋子移出棋盤的,便為勝者。

雲澤途徑之時,順便看了一眼,棋盤一旁一堆高高摞起的金幣,都是方方正正,足斤足兩,如同小山一般。如公山複所言,原來是對弈雙方各自拿了一半出來,每人至少下注一百五十金,以敗者棋盤上所剩棋子的多少,決定勝者能夠拿走多少錢,也便是說,棋盤上的每一枚棋子,都等同於整整十金,僅就山上修士而言,玩兒得不算很大,但也不小。

雲澤忽然想起最早時,還在北城南域艱難過活的時候,自己每天起早貪黑,累了整整半個月,也才五枚金幣的報酬。

尋常人家可能要稍好一些,卻也不會好出很多。

但話又說了回來,這雙陸棋盤上的一枚棋子,最少最少也已經等同於雲澤當初辛辛苦苦一個月,才能賺來的所有報酬,如此對比之下,還真是有夠讓人難受的。

都說窮文富武,原來這裏的文,指的是山下的凡夫俗子,這裏的武,指的是山上修行中人。

雲澤雙手揣袖,隻駐足片刻便就隨著公山複一起離開。

穿過人群之後,走出大堂,進了後院,還是另有天地,空間更加寬闊了一些,但人卻少了許多。然而到了這種地方之後,就已經沒有太窮的了,雲澤跟著公山複一路走過,見到的都是一些錦衣玉帶的,家底格外豐富殷實,賭注若非靈光玉錢,便是價值不菲的靈株寶藥、藥散丹藥,甚至靈兵法寶,就這麼大落落擺在一旁,誰贏了,誰拿走,無論賭法搏戲規矩如何,輸的人都是分文不取。

恰在此時,不遠處一位俊俏公子,忽然拍案而起,雙眼赤紅死死盯著案上骨牌的點數,神情一陣變換,最終還是重新坐了下來,隨後手掌抹過氣府,啪的一聲,拍了一件銅鏡法寶在桌麵上,還要再賭。

周遭看客一陣喧嘩。

原來是那隻銅鏡來頭極大,於法寶之中雖然不入頂級之流,卻也絕對是件上品法寶,倘若拿到百寶齋,也能賣出中幾百的靈光玉錢,著實價值不菲。

公山複笑眯眯道:

“又是一個賭紅了眼的,這件翻天紋赤銅琉璃鏡,應該是那家夥身上壓箱底的東西了。雲兄弟,你信不信此人這一局還是要輸,並且輸過之後,也絕對不會如此輕易就善罷甘休,說不得便要簽下借據,與那賭坊莊家借來不少靈光玉錢,繼續賭下去,最後淪落到身無分文,讓人扒光了衣裳直接丟出去的下場?”

雲澤輕輕點頭。

“小賭怡情,大賭害命,量力而為,圖個樂子便就罷了,何必至此。”

公山複當即大笑一聲,伸手拍了拍雲澤肩膀。

“雲兄弟這話說的確實不假,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在旁邊看得清楚,可那位兄弟,卻隻想將輸出去的東西全部贏回來。這賭坊前後你也已經見過了,除了像是投壺那種真靠各自本事的之外,其餘這些,那可是十賭九騙,莊家也都是各有各的門道,大體說來還是先讓你贏,再讓你輸,贏贏輸輸之間,就已經被套牢進去,結果越輸越多,也讓這些賭鬼從最開始的想要大賺特賺,逐漸變成後來的不虧就行。你瞧瞧,”

公山複指了指方才就已經紅了眼的那位賭客,正抱著腦袋趴在推牌九的案幾上,麵前骨牌的點數,仍是小於莊家,顯然是將那件翻天紋赤銅琉璃鏡輸了出去。

賭坊坐莊的那人,留著兩撇胡子,不懷好意湊上前去,循循善誘,沒說幾句,那賭客便滿臉狠色地點了點頭,莊家也順勢一笑,揮手叫來早已等候在旁的小廝,拿著一份早便寫好了的借據湊上前去,問過了賭客要借多少錢,填上數額,填上抵押之物,再簽字畫押即可,倒也不必擔心賭客輸了之後不肯認賬,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規矩,尤其這些能在不夜街做生意的,絕大多數的背後都並非無人,尤其這些能開賭坊的,背後之人往往來自四大氏族,哪怕比不了越門城中的四大氏族,也往往不會差出很多。

更何況這些做生意的,哪個不是眼力極佳?哪些人是什麼來頭,該如何輸贏,又要其輸贏多少,賭坊主人與負責坐莊的大都心裏有數,得罪不起的萬萬不會輕易得罪,可若是個來頭不大的,那就不好意思了。

眼看著那位賭客簽字畫押,公山複笑眯眯繼續道:

“這兄弟,就是個徹底著了套兒的,褲衩子都得輸出去!”

雲澤已經將目光轉向別處。

“若是還不上,還得拿人命填吧?”

公山複不置可否。

兩人繼續深入,一直走到角落裏,公山複這才終於止步,拉著雲澤笑嗬嗬湊進人群,原來是群鬥蛐蛐兒,此間方才結束一場,與其他地方不同,沒有莊家,誰願意賭誰就上前,贏了輸了,也是各看本事,沒有太多虛假在內。

當然也不乏有人不講規矩,以偏門手法飼養出來的蛐蛐兒,要麼口器帶毒,要麼吃了某些草藥格外凶狠,不死不罷休的那種,當然公山複的身份擺在這裏,又是個不講道理的,就著實沒有誰敢在與此人對賭的時候暗中做手腳,也所幸公山複此人賭品不差,是個講規矩的,若非如此,誰還敢與他對賭?

也正因此,公山複方才到來,人群也依然熱鬧,都是賭道中人,說說笑笑,玩玩鬧鬧,隻要不過分,公山複這位頂大的地頭蛇,也是同樣樂嗬。

雲澤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看著公山複不斷吆喝,說是自己找見一隻頂厲害的蛐蛐兒,名叫常勝將軍,今兒個肯定大殺四方。旁人有人不服,立刻擼袖子上前,來到公山複對麵,手中蛐蛐罐寶貝一樣輕輕放在地上,而後這兩人便各自擺出了賭注,開始互相挑釁起來,到了兩隻蛐蛐兒一同入罐之後,便全都趴在地上捶地鼓勁,一邊髒話連篇,一邊時刻緊盯罐中勝負。

到最後,不愧是花了整整百金買來的常勝將軍,果真殺得另一隻蛐蛐兒丟盔棄甲。

公山複本就隻剩縫隙的眼睛,再這麼暢快大笑起來,就連縫隙都快見不到了,還一邊收錢,一邊不忘繼續挑釁眾人,很快就又有一人上前,繼續與公山複對賭。

雲澤看得有趣,沒想到如今正值春末,也能見到秋興鬥蟋蟀,便索性不再去別處,雙手揣袖蹲在公山複身旁看個熱鬧,袖子裏還揣著這位公山少爺早先開賭之前,給的一大把靈光玉錢,說是請客,讓雲澤隨意去玩,若是不慎將這些賭資全部花光了就再來要,有的是錢。隻是雲澤對於賭術並不精通,也沒想過參與其中,就一直留在此間,看著公山複的常勝將軍一連三勝,果真大殺四方,興起之時,就也跟著大聲叫好,格外投入。

有一場落罷,公山複的常勝將軍一連四勝,繼續叫囂。

就連雲澤也跟著一起開始叫囂起來。

這周遭一些人原本還有些慫了公山複的常勝將軍,眼見如此,就立刻有人滿臉不服地推攘上前,來到公山複對麵,擺出了不少靈光玉錢,要與公山複繼續鬥個勝負才行。

隻是人已經到了對麵,可人群推推攘攘,仍是不停。

原本還是一門心思全在秋興鬥蟋蟀上的雲澤,立刻眼神微沉,開始警惕起來,卻也不知究竟是城北殷家來人,還是皇朝殺手又至。

所以當蛐蛐罐中又一次開始廝殺起來的時候,雲澤還是繼續裝作興起的模樣,跟著公山複與周遭眾人一起大呼小叫,直至蛐蛐罐中勝負將分的時候,雙手揣袖蹲在地上的雲澤,忽然一陣如芒在背,全身寒毛都立了起來,便根本顧不得是否會殃及他人,就立刻轉身一拳,盛起雷光電弧,呲啦一聲便就打在暗中而來的一把泛著綠油油光澤的匕首上。

有心算無心,所以勢不大,力也沉。

雲澤同時看到了人群中暗下殺手的中年人,是個其貌不揚的,正麵帶驚恐之色,卻也已經避讓不及,被雲澤以雷光裹挾的拳頭直接砸爛了手中淬毒匕首,隨後一路勢如破竹,撞向中年人胸口。

雷光電弧,透體而過。

這一拳命中,那暗下殺手的中年人立刻被雷光透傳,身形倒飛而出,直接撞破了賭坊屋頂。雲澤也知對方未死,並且同時聽到了左右兩邊傳來的數道風聲,就立刻腳下一跺,身形借力騰起,同樣撞破了賭坊屋頂,落在屋脊上。

共有三人緊隨其後,甫一落定,其中一人就立刻掐出指決,地麵轟隆隆一陣晃動,有粗如虯龍一半的樹根與雜草葉片掀開泥土,破空而來,另有一人身形縱起,周身上下大放光明,一掌拍出神光傾瀉,如同飛瀑落九天,聲勢浩大,驚動四方。最後一人,則手持一雙鐵鐧飛撲而來,鐵鐧揮舞,罡芒如刀,風聲如鶴唳。

靈台境煉體武夫兩人,十二橋境練氣士兩人。

雲澤眸光內斂,已經知曉此間三人與那遠處已經砸入一座高樓中的重傷之人,都是殷家而來,便稍稍放鬆了些許,一身血氣氣韻轟然高漲,奔行於命橋之上如同火龍走道,衣袍鼓蕩,獵獵有聲,腳下前踏一步,立刻屋脊開裂,而後擰腰一拳,身形也立刻爆衝出去,勢如奔雷,於憑空之中留下一道蒼白雷光,再看時,已經來到那手持雙鐧的練體武夫麵前,彎腰弓背,雷光包裹的一拳轟開攔路鐵鐧,而後腳腕擰轉,旋身一肘撞入那練體武夫懷中,再跟一拳,由下而上撞在這練體武夫的下巴上,立刻發出哢嚓一聲刺耳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