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把那本《傑青》交到夏心手上,好像是有備而來的:“她回來一段日子了,現在在瑙河醫院。”

夏心接過刊物,看著封麵上的人出了神,千頭萬緒就在刹那間湧上心頭。

放下刊物,她躊躇了起來:“你覺得她想見我嗎?”

杜仲維並不說話。他不知道。他知道的太有限了。山河會變,人心呢?如果那晚不是巧合經過海港,他不會遇到徐錚。如果不是巧遇,徐錚會不會聯絡他還是個疑問。

“我有沒有必要去見一個不想見自己的人。”夏心沮喪的歎了一口氣。

“那隻是你的想法。”杜仲維隻能說些安慰的話。

“這麼多年以來,除了一開始的那些年,她都不再給我任何消息,我不覺得她現在想見我。”夏心幾乎下了定論。

“也許她有自己的苦衷。”杜仲維沉吟著說,事實上徐錚這些年來也並不主動跟他聯絡。逢年過節,都是他給她發出卡片什麼的,可是徐錚卻很少回複。

“我沒有辦法理解這種苦衷,我更沒有辦法理解這樣的一個人是重視我的。”夏心搖頭,眼神又一點一點暗下去。

“凡事還是往好的方麵想吧。”杜仲維微笑看著夏心,樂觀和悲觀,他永遠選擇樂觀麵對。“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事情無論如何總有個新的局麵,而且,徐錚給我的感覺還是和從前一樣,沒什麼變化。”

“真的嗎?”夏心又燃起了希望。

“嗯,真的。”杜仲維點點頭。這一次,不光隻是安慰或鼓勵,而是她對徐錚還是有信心的。

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可是一切卻仿如發生在昨天。隻要閉上眼睛,夏心都會看到沉重的巨輪在黑沉沉的夜空裏不停旋轉。她隻是沒想到這一轉就在記憶裏轉了十年。回憶裏什麼都是淒酸的,摩天輪變成了巨大的輪子,每轉一次就像在她胸膛輾過一次。徐錚對她說過什麼話,她一句也沒有忘記,還有她們流過的那些淚,都不是時間帶得走和抹得去的。

夜黑了。白天值班的職員早陸續離開,換來一批值夜班的。

離開酒店後,夏心慢慢朝海港的方向走去。

來到交通燈前,人群正趕著在綠燈變成紅燈之前過路。夏心也想跟著過,最後還是沒過去,就一個人孤孤單單站在涼颼颼的晚風中,看著燈紅了又綠,綠了又紅。

說好頭痛要提早回家,其實她最怕回到家裏麵對一室的冷清。一個人住在一間偌大的房子,每個角落都冷清到會發出回音。需要的時候,她會回到爺爺和父親那裏感受一下天倫的溫暖。然而爺爺畢竟老了,這些年她學會了把心事藏起來,不讓爺爺看見,也不讓他為她操心,而父親終年依然馬不停地的為生意到處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

一個沒有感情歸屬的女人,白天正正經經的把時間和心思投入在正業上,到了夜晚就像孤魂野鬼居無定所。

正彷徨著不知何去何從,她又來到最近常去的《野火》酒吧去。現在的酒吧都開得很集中,對於夜裏寂寞的人,那裏無疑是個最好的選擇。

《野火》的人還不多,和過去一樣,夏心挑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喝著伏特加加橙汁。太多時候,她隻是需要一些燈光和一些聲音,好打發多餘的時間,讓長夜縮短一些。

可是,這個長夜顯然並不平靜。

一個打扮時髦的女孩在她坐下沒多久就在她對麵坐下,手裏晃著一杯藍的透亮的珊瑚礁,正目不斜視的注視她。

夏心瞟了她一眼,沒進一步搭理,自顧自喝著酒。

女孩沒一下就坐到她身邊去,一口酒氣噴上她的臉:“這麼快就不記得我了?”

“你是誰?”夏心不看她,隻看著自己手裏的酒杯。

“真的不記得我了?”女孩幹脆湊近去讓看她清楚,一邊已經把她的酒杯拿走。

那麼近的距離,夏心想不看她都不行。

天花板的閃燈正好射下來照在女孩的臉上,倒是一張青春姣好的臉。夏心移開視線,要拿回自己的酒杯,那女孩卻按住她的手,拉放到自己的胸脯上,夏心呆了一下,忙縮回自己的手,兩個人拉拉扯扯了大半天,最後夏心不動了,也不去看她。

“那晚之後,我一直都在這裏等你,今天總算等到了,我不會輕易讓你走的。”女孩欲擒故縱。

夏心半天不說話,是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昨天還認識我的,今天就不認識啦?”女孩又再坐近一點,幾乎快坐到她身上去了。

夏心還是一動也沒動,她還是認得她的。這個自稱是“野菊花”的女孩,還跟她睡過一晚。現在她隻希望自己是隱形人。無計可施,隻好裝失憶。這些日子招惹了不少鶯鶯燕燕,都是醉酒之後的不良記錄。清醒的時候,她隻覺得荒唐。

在《野火》,夏心都泡出名了。因為她漂亮,豪爽,還常常請人喝酒。她的漂亮一點也安靜不下來,就像有些花開得漂亮卻不香,有些花是不漂亮卻香,有些花是又漂亮又香,她屬於最後一種,無論這花開到那兒,就是沿路的香,不是男人來搭訕,就是女人來勾搭,特別招人。當然,這年頭漂亮的女人都不會來《野火》這種隻召集孤魂野鬼的地方,來到的都是寂寞人。可是,這種地方不會有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