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朗笑著問。

江沛雲不搭理他,李彥朗有點惡作劇的指指某盤葷菜,吐吐舌頭說:“蚯蚓爸爸可有才了,他幹脆把自己切成肉碎!”

聽到這裏,江沛雲嗔怪的瞪了李彥朗一眼。

李彥朗繼續有聲有色的說:“蚯蚓媽媽哭著問:老頭啊,你怎麼把自己切成肉碎了呢,這樣你可是會死的呀,蚯蚓爸爸弱弱的說:我———突然好想——踢足球啊!”

徐錚趁機開溜,來到露台陸禾臨的身邊,本來是想逃開被江沛雲壓迫得透不過氣的氛圍,怎麼知道室內卻在這時傳來了兩個人的笑聲,徐錚和陸禾臨無奈的對視一眼,苦笑了起來。

“夏心的情況怎麼樣了?”陸禾臨先打破沉默。

“她自己出院了。”徐錚無奈的說。

陸禾臨有點詫異,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徐錚覺得自己連累了陸禾臨,於公於私,她都讓他處於左右為難的窘境,而陸禾臨卻有自己另外的想法,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和江沛雲無論在思想和待人處事上都有很大的分歧。

青澀年代的記憶都在這一晚回到了他的眼前————。

如果那一年不是徐錚被分配到澳洲醫院來實習,他根本不可能和江沛雲重逢。兩個人是對方的初戀對象。回想以前他們就讀的學校雖異常簡陋,可校風淳樸,還是鎮上最有規模的學校。江沛雲是校裏的風雲人物,琴棋書畫樣樣都沾上了點邊,而陸禾臨就是那種品學兼優的模範生,這兩個人一直都被公認是班級裏最般配的一對。兩個人高中畢業各奔前程後,江沛雲卻選擇了徐錚的父親結婚去,而陸就飛往國外修讀醫科,自此定居國外。他結過婚,妻子早年病逝,膝下無兒,所以一直把姐姐的兒子李彥朗視為親生骨肉。本來以為會把這一輩子的全副精神都貢獻給醫院的他,卻在半百的年紀重遇初戀情人。

“陸伯伯,我先走了,我想去看看夏心,”各自沉默了好一會,徐錚向陸告辭。

“嗯,去吧,還是盡快讓夏心回到醫院來,她本來還在幾天的觀察期。”回憶被中斷,陸禾臨很快緩過神來。

徐錚點個頭,也不打算跟她母親打聲招呼就徑直上車離去。

從徐錚身邊離去後,夏心那兒都沒去,早早就回了家。此刻她換過了睡衣,蓬鬆著頭發,一臉落寞和困倦的卷縮在陽台一張藤椅上,望著黑藍色的夜空發呆。

聽到門鈴響,她火速趕去開門,一見是徐錚,心裏明明暗喜,表麵卻故作冷漠。

“我來了!”徐錚聞到氣氛不對,隻好為自己找台階。

“徐醫生,你媽不會跟蹤你吧?”夏心把門關上,一邊說一邊回到陽台上坐。

徐錚被冷在一旁,也沒有立刻跟上去。她在沙發上坐,一坐就摸到了一塊布,是一條絲綢圍巾。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下意識用圍巾把自己的眼睛給蒙上。

視覺的世界突然之間消失了,隻剩下聽覺的世界————無邊無際的黑暗突然毫不留情的向她襲擊和圍攏過來。幽深的黑暗中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光暈,耳邊空調機發出的呼呼響聲卻變得分外清晰。她馬上有點恐懼起來。她想到夏心的情況如果沒有得到良好的改善,那麼她遲早有一天就會在這種黑暗的世界裏————。

還沒能往下想,隻聽見夏心在叫她了:“你過來——”

徐錚也不摘下圍巾,像瞎子摸象一樣慢慢的摸出了陽台,再摸到夏心那裏去。

夏心一看就失笑。徐錚遲鈍的停下來,慢慢蹲下`身去,手一伸就往夏心身上亂摸了一把,然後抓住她的手。

“親愛的,你知道我摸到了什麼?”徐錚溫柔的問。

夏心卻笑而不語。

“我摸到一個冷冰冰的人。”徐錚故意皺著眉說。

“這個冷冰冰的人似乎有很多心事。”她把手按在她柔軟的胸口上,還作勢趨前去聆聽。

夏心溫柔的笑了,心裏卻有些酸。

其實她心裏清楚自己隻是害怕再次失去她。遇到那個處心積慮把她們分開的女人之後,所有的隱憂一下子都湧上心頭讓她透不過氣來。她擔心她無法為她們的愛情堅持住,又擔心她從來都沒有一個明確的想法和做法。要是一切一如當年那樣,這豈不讓人氣餒?

“黑暗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靜默了一會,夏心問。

徐錚斷不能說可怕,她說:“別有一番天地。”

“我才不信。”夏心淡淡的說。

來到這裏,徐錚真的無法想像萬一那可怕的一天來到,夏心會如何,自己又會如何?她搜索枯腸也要找來最好的說詞:“失去了一對眼睛,我還有一雙手,至少我有個堂皇的理由可以像現在這樣觸摸你,還有用心感覺你。”

徐錚說著,緩緩站了起來,把她從椅上牽起。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到室內,夏心突然惡作劇的鬆開了她,徑直走上床舒服的躺下。

“你人呢?”徐錚隻好停下來,伸出雙手探索著,無辜又無助的問。脫離了唯一的依靠,她隻能獨自跟黑暗進行搏鬥。

遲緩的前進著,她費了很大的勁才碰到柔軟的床,繼而碰到夏心的腳。裹在被單裏的兩條腿是涼的,而她的手指卻是熱的。夏心忍住被摸的癢,還得忍住笑。徐錚把被子撩開,弓起身子,把兩腿分開,像正在學爬行的孩子一路往上爬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