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話完完整整的說下去。

“當初接洽安德遜醫生,礙於他的手術時間表排得太滿,夏心的最快也得排到年底,也許是天意吧,竟然發生了這種事。”陸禾臨遲疑了半晌接下去說:“不過,他生前倒是寫過一封推薦書過來。”

“推薦書?”徐錚疑惑的看著陸院長。

陸禾臨點點頭:“推薦了他的一個得意門生。”

徐錚鎮靜的看著陸院長。

“那個人是你,徐錚。”

徐錚的雙手緊緊交握著,竟然沒有感覺太意外。這一切其實已在她意料之中,陸禾臨一早把她叫來,全程神色凝重,說話慎重,事情肯定跟她有著莫大關係。

陸禾臨對這封推薦書卻顯得非常遲疑,從醫三十年,什麼艱難的個案他沒麵對過?眼前這一樁恐怕是他遇過最棘手的一樁了。

“站在醫院的角度,你無疑是最好的人選,可是你和夏心的關係就等於親屬,我不能不慎重看待。”

“我明白。”徐錚點點頭。

“夏心的家人既然決定讓夏心做這個手術,就意味著他們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醫生身上,你和夏心的感情,加上夏心家人對你的期望,你要承受的是雙重的壓力。”

“我明白。”徐錚還是同一句話,此刻她心如明鏡。那是一個醫生最基本該有的認知,她又怎麼會不明白?

“當然,你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拒絕。”

徐錚一怔,她站起身:“我不拒絕,我為什麼要拒絕?”她完全明白陸禾臨心中的顧慮,可是這種顧慮在這節骨眼上根本不能存在,因此她非常堅定的說:“我會盡己所能為夏心做這個手術,並且絕對遵從一個醫生該有的操守和立場,同時抱著客觀的態度。”

陸禾臨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他雖為之側目,但身為一院之長,他還是好意的建議:“徐錚,你絕對可以再三考慮。”

“不,夏心已經考慮清楚,我沒理由還要考慮,她可以勇敢麵對生死,我同樣也可以。”徐錚依然堅決。

“好,今天我叫你來,無非就想確認你的心態。”陸禾臨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

煩擾的風雨過後,雖然暫時得到了平靜的生活,可是眼前還有更多未知的困境等著徐錚去麵對和突破。她的心情起了變化,周遭的氛圍也起了變化。

一個麵貌陌生感覺熟悉的女人就在這階段不斷的出現在她眼前。女人嗓音溫柔,麵容祥和,笑容可親,還不時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像在叮嚀,又像在傾訴。女人的身後,站著一個長得精致漂亮卻病態十足的孩子,她的眼神無辜卻顯得炯炯有神,還一手緊緊拉住女人的手不放。

昏黃的氛圍,朦朧的意境。

靜寂的夜裏,窗外刮起風,徐錚驀地驚醒過來。

她立刻翻過身,試圖尋找剛才那個溫柔可親的女人,恍惚間才意識到那隻是一場夢!是的,她夢見了夏心的母親!自從那天夏心提起了她的母親,她竟然接二連三的夢見她!

所有愛夏心的人都把夏心托付給她了。

一夜之間,她肩負了一個沉重卻裝滿愛和信任的使命。

星期天一大早,徐錚又來看夏心。原以為時間早,夏心還賴在被窩裏,不料她也起得早。夏家的女傭說她一早就在書房裏。

徐錚找了過去,裏頭的窗簾沒有拉開,燈也不開,一室昏暗。

自從失明之後,無論陽光或燈光都隻有令夏心感到窘迫,徐錚對這一點很理解,她不打算開燈,徑直來到她身後,輕輕的抱住她。

“你來了。”夏心笑著轉過身去,徐錚溫柔的望著她,她發現夏心今天的精神不錯,眼睛裏也沒有太多心事。

“你在忙什麼呢?”徐錚笑問。

“沒什麼,就收拾點東西。”

可不是,能拉開的抽屜都是拉開的,桌麵上還放著好一些參差不齊的文件夾,徐錚隻得退到一旁坐,安靜的看著她收拾。

她隱隱覺得夏心已經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她怕自己上了手術台就回不來了。

“徐錚,你要記住,重要的文件我都放在這裏。”夏心手按住其中的一個公文夾對她說:“我把它們都放在這個抽屜裏,抽屜的鑰匙一直都放在這裏。”

徐錚沉默的看了一眼,並不說話,心裏不由得深深感慨。表麵看起來,夏心似乎對手術抱著消極的態度,然而換另一個角度看,她又未嚐不是積極的?消極的人不會在這時候還有心情收拾生前的儲藏物,難道這不正是為活著的人做好準備嗎?

等到夏心整理得差不多了,徐錚已經取過一件外套給她披上。她想帶她出去走走。

時近九點一刻,教堂的大門依然向每一個前來崇拜的人敞開著,對徐錚而言,那是一對永遠張開的雙臂,是一個永不打烊的懷抱,日夜不休地等待著他的羊群回歸。

這個教堂並不是徐錚慣常去的那一個,她隻是在夏家附近找到其中一間就匆匆帶夏心闖了進去。

整個禮堂的人肅然起立,不管男女或老幼,大家手裏都捧著歌譜,用真摯的嗓音在歌唱著。來到最後一排的座位,立刻有人讓出兩個位子來,徐錚忙讓夏心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