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太陽是早就看不見了的,但天光還甚亮,透過22層的大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遠處的晚霞,加上城市裏汙染的煙氣上騰,更加顯得那片天空如火如荼。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斜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鍾,7點一刻,還沒有到時間啊。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順便溜到窗戶邊上,向下看去,果然,主路輔路都擠得水泄不通,寬寬的大馬路此刻變成了超大型的停車場,看著那些火柴盒樣的小汽車無論身份貴賤,都老老實實地蹲在路上不動彈,我有些幸災樂禍,嘴角也有些不由自主地往上飄。

“常歡喜,你這是什麼心態啊?看見堵車很開心是不是?”一個不滿的聲音響起,同學兼同事兼老友吳曉梅,她家的車最近送檢了,下班時出門搶計程車,結果卻不幸負傷,被某個不知憐香惜玉的大漢一撞,結果把腳扭了,隻好爬回辦公室休養兼等男朋友來接她,所以這會兒和我一樣,沒有加入樓下的停車大部隊。整個辦公室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紅花油的味道,算她命好,我的抽屜裏常備各式應急的藥品。經過本蒙古醫生的一番專業揉搓,吳曉梅那隻白豬蹄沒有繼續腫大的跡象,維持在正常狀態的1.25倍水平上,看她有精力和我賭氣了,我想她大概連醫生都不用去看了。我聳聳肩膀,於吳小姐對我人格的質疑不予理睬,去洗水間把手上的粘到的紅花油仔細洗去。回來又給自己和她分別泡了熱茶,廉價的茉莉花茶的香味,在嫋嫋的熱氣中,卻有著不可思議的安定人心的奇效,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

“我隻不過覺得現代人自作自受,不好好發展公交,非得自己買車開,自然要為此付出點代價嘍。”喝了幾口熱茶,我頗為幽怨地歎氣,“再說我才是絕對受害人,沒有買車,卻要在辦公室裏待到交通高峰過去才敢回家。”我雖然個性還算認真,也不是工作狂,今天來出版社拿新的書稿,一不小心就拖到了下班高峰期,幹脆等到晚點再回家,吳曉梅嗬嗬笑了兩聲,“主編要看見你這麼晚還呆在辦公室審稿,肯定感動得痛哭流涕。”我撇撇嘴,“要是我這季度的任務完不成,他一樣抽我的筋。”回頭看了看桌子上厚厚一遝剛剛打印出來熱乎乎的書稿,我的頭都開始有些疼了,計算機類圖書是最難審的,本來就不是特別熟悉的領域,如果碰到連句子都說不清楚的作者,加上錯字連篇,半天搞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編輯這活,累啊。可話說回來,啥工作輕鬆呢?看看漸漸暗淡下來的天光,我祈禱,昨天買的那張彩票,能中個五百萬---我知道這不可能,可是祈禱這種事,不就是希望不可能發生的奇跡發生麼?

吳曉梅正在中氣十足地教訓她那個24孝男朋友,“你白癡啊,怎麼從主路走?我不是跟你說了麼?下了四季橋,就拐到金子巷,從小路繞過來。好了吧,這下堵到路上了,你想餓死我是不是?……”非禮勿聽,我專心看稿,中午吃的很晚,我倒沒有什麼餓的感覺,倒是這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我頭暈眼花,頗有點反胃的跡象。正在猶豫要不要幹脆上網打一會兒鬥地主,手機嘰哩哇啦唱起來,我看看來電顯示,愈發的頭疼起來,是那個冤家,這個時間打電話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揉著太陽穴,姑奶奶,今晚又要給我找什麼麻煩了。

因為是走路過來的,盡管已經是微風常常的近晚,但一天累計的熱氣還沒有完全消散,到達“七色”的時候,我不可避免出了一身汗,一進門,酒吧強烈的冷氣讓我的汗毛集體起立,我幾乎可以感覺到,擴展開的毛孔在一瞬間閉合,順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硬生生地打了兩個噴嚏後,我看到了角落裏一臉似笑非笑的舒展顏,旁邊的那個帥哥,就是今晚要打發的笨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