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氣,就像她語氣中淡淡的憂傷。我看著她的眼睛,清亮的,沒有絲毫的迷亂,我甚至可以看見自己的倒影。為什麼?我扭開頭,試圖避開她的眼神,為什麼呢?我似乎有點明白,可是這明白卻令我更加糊塗了,我並不是愛動腦子的人,所以,更加的不願意去想。舒展顏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似乎很累的樣子,隔了一會兒,慢慢的說起來,“中午和我吃飯那人,是大使館的一個朋友,我托他幫忙辦小昭的事情。”我悶悶的“嗯”了一聲,心裏嘀咕著,幫忙就可以攬腰啊?那再大一點的忙,是不是就要以身相許了?舒展顏抬頭看了我一眼,微微含著笑,“那人就喜歡揩點小油什麼的,不過總的來說,不是壞人啦,我有分寸的,你不要擔心。”我覺得臉有點燙,說話也結巴起來,“我…我…我哪有…哪有擔心你啊!”嗯,真的,我不是擔心,我隻是,隻是有一點生氣,可又是生氣什麼呢?我想了想,似乎是生氣自己沒有立場去生氣!

突然傳來的爭吵聲打破了我們的尷尬,好像是個喝醉的客人硬要開車,結果把一輛好生生停在那兒的車子的車燈給撞破了,泊車小弟看到惹麻煩了,正在和開車的客人交涉,我想起小昭的車子好像就停在那一塊,不顧自己的腳痛,趕緊撒丫跑過去看,還好,不是我們開來的小豐田,懷著同情與幸災樂禍相交織的複雜心情圍觀了一下那輛不幸中招的“別摸我”,乖乖,這換個車燈可要花老錢了,明天要提醒小昭趕緊把車開回去,舒展顏不要車的決定果然英明。回到原地,舒展顏已經站起來了,抱著花,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似怒似喜,呃,談著話我突然跑開是不是很沒禮貌啊,摸摸耳朵,有點燙,不曉得舒展顏正在心裏怎麼罵我呢,我諾諾解釋,“我去看是不是小昭的車被撞到了。”舒展顏歎了一口氣,“你腳還沒好,就老實點好不好?算了,咱們回家吧。”語氣無奈,我胸口有點悶,很想說點什麼,可是,又好像無從說起的樣子,隻好悶悶跟在舒展顏身後,看她徑直打了個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一路安靜,沒有回頭再看我一眼。

舒展顏回家就洗澡睡覺去了,我洗了澡,才想到散落在客廳的書稿還沒整理呢,明天還準備去社裏交差的,趕緊爬過去,一通收撿,卻不留神碰倒了電視櫃上的cd盒,cd散落了一地,我吐吐舌頭,這麼大的動靜,別把舒展顏吵起來了。我對音樂沒啥研究,都是電台裏放什麼、,我就跟著聽什麼,很少主動去找什麼音樂聽,舒展顏跟我可不一樣,對那些排行榜什麼的向來不屑一顧,都是自己跑去買cd聽,家裏裝修的時候,也很奢侈地安了很貴的一套音響,可她工作有很忙,平時很少有時間能用到,反倒是我,時不時在家用來聽廣播。她早些年買的cd也都成了擺設,我也從來懶得翻,我輕手輕腳的把散落一地的cd拾撿起來,嗯,都積了不少灰呢,猶豫了一下,算了,也別擦了,反正以後還會繼續積灰的,我理直氣壯的為自己的偷懶找借口,卻冷不丁看到一張有點眼熟的cd封麵,呂思清的小提琴專輯,這好像是,我很多年前送她的啊,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高考前有段時間,舒展顏的情緒不是很穩定,我想來想去,買了她偶像的cd,原本希望她能開心點,結果她大小姐還發了一通脾氣,說哪有時間聽,我這是故意刺激她,氣得我大叫“好心當作驢肝肺”,把cd狠狠一摔,半個月沒回家,本來想冷戰更久一點的,可她幫我爸送了一趟生活費,我就很沒脾氣的跟她和好了,還巴巴的用生活費請她大小姐下了趟館子,提都沒敢提cd的事情。本以為舒展顏早把那張cd扔掉了,最起碼我這些年都沒瞧見過,沒想到它還在這角落裏藏著呢。盒子上的裂紋還清晰可見,用透明膠仔細修補過的,膠布已經有點犯黃了,應該也是補了很久的,盒子邊角也被磨得有些發毛了,打開盒子,果然是那張cd,我記得當年自己還在cd的表麵寫過“寧靜致遠”四個傻字,看吧,我高三的筆跡這會兒正張牙舞爪的顯著呢,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自己還那麼年輕過呢。和其他灰撲撲,明顯很久沒動過的cd盒不同,我手裏的這張cd加盒子,雖然舊的厲害,卻是幹幹淨淨的,看樣子是一直保管得很好,而且應該是不久前才拿出來的,回想一下,似乎前兩天舒展顏有個案子不是很順利,心情不好,在客廳放過小提琴的音樂來著,估計就是這一盤了。我看著自己的筆跡,有點發愣。是的,我不願意去想,或者說,我一直不敢想,其實,我一直很在乎的,從來都很在乎,舒展顏,在我心裏,一直是那麼特別的存在,她的喜怒哀樂,她的一顰一笑,我假裝不去看,我努力不去注意,但是,我的眼角,我的餘光,在不受我主觀控製的某條腦神經的支配下,始終追隨著她的身影。我把cd放回架子,抱著膝蓋發呆,秋天了,到了晚上會有點涼,可我這會兒好像在發瘧疾,身上一陣涼,一陣熱。我怎麼會這麼倒黴呢?我終於有了這個悲哀的認知,我,原本以為隻熱愛自由的我,居然愛上了凶巴巴的舒展顏,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而更倒黴的是,凶巴巴的舒展顏,似乎,也是喜歡我的。發了一會兒呆,樓下不曉得誰家的汽車的嘀嘀報警把我拉回現實,這些鬼報警器,敏[gǎn]的要死,狗抓貓跳的都要響一下,我打了個噴嚏,才發現陽台的拉門沒關嚴實,晚風正一陣一陣往家裏灌,吹得大窗簾呼呼作響,爬過去把拉門關好,覺得有點感冒的跡象,嗯,廣播說流感病毒又開始肆虐了,得吃片藥防患於未然。我最怕秋天感冒,冷感冒熱感冒都搞不明白,還怕傳染給舒展顏,她一感冒更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咳嗽,好在我體製不錯,有跡象趕緊吃藥,都能勘勘躲過去。放藥的大盒子一貫放在冰箱上麵,我翻來翻去,居然一樣感冒藥都沒有,不對啊,上星期舒展顏流清鼻涕,我才買了一盒黑加白的,不是被她吃完了吧?我看了一眼掛鍾,快十一點半了,這個時候出門買藥似乎不是什麼好主意,我撓著腦袋,決定去舒展顏房間碰碰運氣。家裏就我們兩個女孩子,我和舒展顏都沒有鎖門睡覺的習慣,我躡手躡腳地扭開她房間的門把手,嗯,就著客廳的光,勉強能看清房間,不用開燈吵到她睡覺。慢慢挪進去,目標是床頭櫃,一般來說,舒展顏都會把要吃的藥啊,水啊,看書的眼鏡啊放在那兒的。運氣不錯,我眼尖地瞅見那熟悉的藥盒,我輕輕走過去,拿起來,嗯,還剩了幾片,夠我用了,明天記得去買啊。大概是受到光線的刺激,原本平躺著的舒展顏翻了個身,避開客廳射進來的光,變成了側躺的姿勢,被子也被掀開了,露出大半個肩膀,我歎了一口氣,天天罵我睡覺不老實的家夥,睡品也不怎麼樣嘛!把被子掖好,我蹲在舒展顏的床前,細細打量她的睡顏。和我的孩子氣不同,舒展顏清醒地時候,都是如一把水晶劍般犀利的,曾經聽過她的一次庭辯,那咄咄逼人,口若懸河,氣勢非凡的舒展顏,是我熟悉而又陌生的,我坐在庭下,看著她揮灑自如的自信模樣,心裏有羨慕,有驕傲,有自慚,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憐惜,這看似行雲流水的辯護,這自信而光鮮亮麗的舒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