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如同脆弱的夢一般輕易滑過,自從那天陡然離去,言柏堯就再也沒有出現。水茉打開房門,習慣性地轉頭,與他屋子相連著的那扇門,依舊靜靜地關著,保持著他離去那日的樣子。他這一去,已經有二十天多了。

小寶也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異樣,有一天,竟然很認真地問她,“媽媽,你是不是跟言叔叔吵架了啊?”她搖頭否認,“沒有啊!”

小寶自然不相信,“那為什麼言叔叔每天中午都到幼兒園來看我,但就是不回來這裏啊?”原來他還在這個城市裏,隻是沒有在這裏而已。心仿佛被什麼刺了一下,又在難受了。

可她說不出為什麼,隻好道,“可能言叔叔有其他事情吧。”

這晚隻有她一個人,所以就隨便煮了點麵條,從廚房裏端出來的時候,視線又不由自主地轉到了那扇相連的門上。

忽然之間,那門竟然動了,有人在輕輕地轉動門把,她定在了原地,不能動彈。他的臉仿若夢中出現在了眼前,她閉上眼睛,好一會兒,再次睜眼,他居然真的在那門口,也望著她。

兩人沉默相望,良久,他才開口,“小寶呢?”她咽了咽口水,才輕聲道,“哦,小寶有同學過生日,下課後去那同學家裏玩了,我九點鍾要去接他。”或許是他突然出現的緣故,她竟然緊張得像小時候在回答老師的提問似的。

他輕“嗯”了一聲,她看了牆上的鍾,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轉頭,隻兔崽子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手裏的那碗麵,不知道怎麼就開口問道,“要一起吃點嗎?”

他說了個“好”字,就徑直拉開了餐椅,坐了下來,她將碗擺到了他麵前,轉身進了廚房又下了一碗麵。

他一直沒有動筷子,似乎在等她。

她坐了下來,挑起麵條,開始吃起來,對麵的他這才緩緩地拿起了筷子。

他吃得極慢,一根一根的,仿佛在數麵條的根數似的,一點一點地吞下去,那樣子像小孩子吃著自己珍藏的寶貝零食般,一小口一小口的,再三回味,生怕一下子就給吃光了。

良久,他才吃完,她便開始收拾了起來。兩人也不交談,空氣裏又靜又詭異。

他靠在廚房門口,靜靜地看著她洗碗的動作。廚房裏的燈光微微昏黃,淺淺地照在她身上,有種朦朧的美態。

以前在加州的時候,他也看到過很多次她洗碗的情景,卻從來沒有過什麼特別的感覺。或許是由於他一度失去了,所以現在這麼看著,也覺得是一種幸福。可是——他最終還是要失去的,他的眼神苦澀中帶著哀傷,緩緩地垂了下來。

他以前待她真的不算好,從來沒有主動表示過要幫忙,所有的家務幾乎都是她包攬的。當時他甚至從來沒有覺得過這有什麼不對,似乎她待他好,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以前的自己,真的很混賬,無非是仗著她愛他,所以那麼的不在乎,不在意。可他也是遭到報應了,她後來不要他了,現在也不要他了,終於叫他吃到苦頭了。

腳仿佛有了意識一般,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邊,低低地問道,“要幫忙嗎?”她身體似乎微微一震,好一會兒,才背對著他,道,“不用了,你不會的。”

他從小到大,自然沒有做過。但在美國留學與她一起的時候,偶爾也洗過一兩次,但每次不是打碎了碗就是把盤子磕掉一塊,她後來就再也不讓他動手了,總是又氣又惱又帶著甜蜜嗔他,“算了,每次都要我收拾殘局,還不如我自己還快點。”

現在想來,真有種甜蜜的痛苦。他站在她身後,定定地看著她纖細的背影,低低地道,“謝謝,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