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呃……雷書記,開夜車不方便,一會兒我送您回去?”貌似這兩個人之間有些火藥味,安晨風幾口吃完了麵條後討好地看著雷從光。他當然是護雷從光的,在給雷從光做司機的時候,可是給了他不少照顧的,比如在關鍵時候把關係轉正,竟然讓他也分得了一套公務員小區的房子。
“吃完了就去洗澡睡覺,哪那麼多的話。”
很明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安晨風想拍馬屁拍到了馬腿子上。安雪媽媽又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後背,讓他快點“閃”到一邊去。
沒事趕人家走,就算不是領導、就算不是準女婿也不是這麼個做法啊!
“我剛吃完就讓我睡?再說家裏還有客人呢!”陪著打了幾局麻將也不知道這家裏的真正情況,安晨風摸著後腦勺,完全在莫明其妙之中……
“喲!一天就長大了,還知道陪客人呢?快去睡……”說著,像拉孩子似的,安雪媽媽拉著安晨風往房間裏帶,然後沉著一張臉壓低聲音,“沒我同意不準出來!”
“砰”的一聲,把安晨風關在了房間裏。
不是打不開房間門,而是今天家裏的氣氛實在是太過怪異,讓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安晨風也被媽媽給唬住了,老實地坐在房間裏摸著頭……
平時媽媽是舍不得動他一根手指頭的,若是爸爸打他,媽媽都是用自己身體去護他的,可是今天就平白無故吃了她兩“巴掌”。
還有這個雷從光怎麼跑他家來了?而且還跟爸爸打麻將。人家說司機比秘書更貼身,跟他開車一年了,也沒見他喜歡打麻將啊!難道他除了跟自己認識以外,還認識家裏其他人?
再就是這個樊達,總是一句一句跟雷從光對著來,又是居心何在?難不成他們倆都想追他的姐姐,所以這麼杠上了?
我的個天哪!姐姐到底是個什麼妖精變的呀,離了婚還這麼能耐啊!不僅引來了一個這麼多金的少總,還引來這麼大個領導。都是一個媽生的,她怎麼就步步桃花、運氣這麼好,他怎麼追個勞動局裏打字的小丫頭還這麼難呢?
“達子,太晚了,要不……我給你到南湖賓館開個房?”客廳裏少了安晨風,立即就像臘月的冰道子一樣凍了起來。媽媽清了清嗓子,這才衝著樊達開了口。
“呃……不用、不用,我這就回去,晚上車少,三小時不到就可以到家。叔叔、阿姨早點休息,我先走了。”很明顯,安雪的父母已弄清了真實情況,他的作用已發揮完了,確實是該他離場的時候了。隻是今天沒看到雷從光最後的表現,真有些遺憾的。
“等一下,這個拿著。”說著,爸爸從口袋裏取出剛才贏的一大把錢遞到樊達的手上。
“哎!這是您贏的,哪有退回來的道理。這個您收著,還我就是寒磣我了。”這點小錢對樊達來說真不算事,可是這一來還真讓樊達弄不明白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人家說酒品如人品,我不喝酒,就愛打打牌,所以我說牌品如人品。我是賭徒,所以信奉麻將桌上認人。剛才不是真跟你們打,不過是我想認認人而已。小夥子,你人品不錯,叔欣賞你。不過這錢你一定得拿回去,不然以後別來我們家嚐你阿姨的手藝了。”說著,安雪爸爸硬是把錢塞入他高檔西服的口袋裏。
“行!那我改天再來嚐阿姨手藝。”話都說這份兒上了,樊達再不收就說不過去了。隻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剛才他怎麼就沒看出來原來安雪爸爸也是位高人呢?
起身,向安雪揮了揮手,打開大門離開。
其實別說樊達沒看出來,就連安雪也沒看出來,爸爸什麼時候也有這樣“高大”的形象呢?
經過媽媽的清場,現在小客廳裏就剩下了真正關鍵的人物。隻是樊達一走,客廳裏更是安靜了下來,似乎可以聽到每個人的心跳聲。
安雪就一直低著頭咬嘴唇,一刻也不敢去看爸爸和媽媽的表情,就好像小時候做錯了事一樣,低著頭準備讓媽媽“教育”她。
爸爸忍不住從胸口摸出煙來,也顧不得安雪的咽炎了,點燃吐出一個又一個的小煙圈。
媽媽跟安雪的神情有些相似,也是低著頭不出聲,隻是臉上不再是緊張,而是一片的淡然……
“咳、咳,其實今天我來……主要是……想跟二老談談我跟安雪的事情。我們、我們認識一年了,今天才來……確實晚了一點。我……”雷從光幹咳了幾聲,然後第一次異常艱難地、結巴地開了口。
“我不同意。”幾乎是同時的,爸爸和媽媽不約而同地說出口,然後一起抬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估計這是他們結婚以來最為默契的一次,讓他們雙方都有些不太相信。
“為什麼?”雖然安雪也沒有想要這樣不清不楚地跟雷從光定什麼關係,但……這不僅是在安雪預料之外,更是在雷從光的預料之外,兩個人也不約而同地開了口。
爸爸與媽媽又是很默契地對視了一下。
“你先說。”爸爸知道,雖然他們一同反對,但反對理由肯定不一樣。
“還是你先說。”媽媽抿了抿微幹的嘴唇,有些緊張地繼續低下頭去。畢竟爸爸是一家之主,畢竟對麵坐的是“領導”,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麼好隨便說呢?
“咳、咳,那我先說。”說著,用手指把煙頭在小桌上熄掉,爸爸收起了往日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而是一臉的凝重。
“我這人沒什麼文化,勉強讀了一個初中,大道理不懂,隻知道在麻將桌上認人。其實領導你一看就是一個不怎麼喜歡打麻將的人,可是在我提出打麻將的時候你並沒有反對,這也是你會做群眾工作的本事。說實話,囡囡雖然跟著我在麻將場上長大,可是今天也是第一次打麻將,你能讓她上桌還是你的本事。你把囡囡拉著坐到你的下家,而你選擇坐達子的下家,這樣……其實在麻將一開始的時候,你已掌握了整個大局。你們本來都是為了哄我開心,所以撇開手氣這個說法,這局麻將一開始就注定了我不會輸,但,早就注定了隻有一個輸家,就是達子一個人。其實達子也是個聰明人,小夥子挺機靈的,隻是,再聰明也不及你由一開始就掌握了全局。你是領導,你有能耐我們服氣,可是……咱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清楚,咱女兒沒這能耐,特別是為人處世沒一點的能耐。從上小學起就經常哭喪著個臉回來,一問總是被哪個同學欺負摔壞了文具盒,或者是搶走了自動鉛筆。那時候我都氣死了,怎麼就咱家閨女總被人欺負呢!卷著袖子就要跟那些孩子家長去評理!可是咱閨女不讓咱去,說穿了,她怕事、她膽小。咱平時也沒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咱認一條理,咱閨女離過、太苦了,咱不能看她再離、再苦。你說你這麼有本事的一個人,哪裏是咱閨女能拿得住的?這不是寒磣咱們嗎?”說到激動處,爸爸的手忍不住抖了抖,一時之間像是收不住情緒似的。
“為什麼要她拿得住我?”難道在任何事情麵前一開始就把握住大局不是好事?難道一個人聰明了也不是好事?這到底是什麼理論?更何況,什麼叫拿得住?為什麼要女人拿得住男人?自古以來女人就得聽男人的,這家裏人都是些什麼想法?這都是些什麼理論?真是不坐下來談不知道,一談……真的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了,首先是思想上就相差好遠。
“那就不拿、不拿,總之、領導……咱真的不能同意。”看到雷從光蹙起眉心地反問,媽媽連忙搖手,就好像舊社會裏的長工懼怕地主的催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