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保安

作者:井拔涼

關於《保安》的聲明:本故事純屬虛構,文中人物均為化名,所涉及時間和地點等,僅作為本虛構故事的背景。本人保留本文的所有權。

第一章

(1)

岫岩不算大,可也不小。縣城南北長東西狹,騎自行車從東到西隻需二十幾分鍾,打南往北卻有大大小小十幾個路口。小的是胡同口,大的是主幹道的交叉。主幹道兩旁掛滿了花花綠綠的招牌,商鋪內振耳的囂樂也是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比較而言,小胡同內難免稍顯冷清,偶有兩三熟人點頭招呼又匆匆散去。

正是上午時光,太陽冷冷地沒有熱度,街上不多的行人包粽子似的裹嚴了身體,隻露出兩隻眼睛縮首前行。呼嘯的北風從城北沿著寬闊的街道長驅直入,扯下行道樹上最後幾片枯黃,在狹窄的城南胡同裏憤怒的打著旋兒。

城東的大洋河已經封凍,岸邊枯草匍匐在嚴冬的沙灘上,呆望著三三兩兩的進城農民踏冰過河。

石磊沮喪的撂下手中的鎬頭,“操,真他媽結實!”他狠狠地跺了跺冰麵,脫下手套擦把汗,從軍大衣兜裏掏出煙火,背風點著猛吸一口,又從鼻腔裏重重的噴了出去。眼瞅著輕煙被風吞沒,他自嘲的摸摸鼻子笑笑,轉身一腳把鎬頭踢了出去,隨即集聚起丹田力量仰天“嗷……嗷……”嚎了幾嗓,引得幾位過河農民紛紛矚目。

長久以來,石磊覺得老天是不公平的。至少對他不公平。自從他從姐姐口中得知媽媽是因生他大出血而死,他就懂了父親從小到大看他時眼中閃爍的複雜情感。那年他七歲,和姐姐的一次爭吵讓他知道了自己是害死媽媽的凶手並很快接受了這一事實。姐姐恨恨的眼神好像要殺了他。父親石永福什麼也沒說。

石永福悶坐在鍋爐房內緊皺著眉頭沉思。他今年四十五歲,看上去卻五十有多,歲月風霜使他的頭發過早的染上了華霜。石永福沉默半晌,起身打開爐門鏟了鍁煤扔進爐膛。然後,他望著閃耀的火焰歎了口氣。這個廠雖不大,卻好歹也是國營企業,趕開春一精簡,鍋爐再一拆除,人事變動就難說了。

撂下鐵鍁,石永福坐著合計半天,不由搖頭苦惱歎息。最壞是下崗,最好是退休,前者後者,結果都將直接導致家裏經濟緊張。女兒石泉遠嫁北京,他可以不問不管,石磊退伍安置後不去上班反而一直在社會上混,他卻不能不操心。

想到石磊,石永福又多了一樁心事。“二十五年了!”石永福喃喃自語著。石磊和石泉的那次爭吵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他知道,那時自己心中還有餘恨。男人最恨的事被他趕著了,他覺得自己很窩囊很凇包很軟蛋。他不無悲哀的咒罵自己,因為他仍然深愛著他的老婆。

石磊出生的那一刻,石磊媽媽死了。石永福站在醫院過道裏懷抱著石磊,他恨不得掐死這個雜種。雜種他爹睡了他的老婆,雜種又害死他的老婆。但他答應了老婆,老婆流淚求他,他應了。

二十幾年來,石永福想了又想,老婆玉秀好像也沒錯。自己父親走的早,母親身體又不好,那時節自己當個小小的采購員經常出差,忙得連家都沒時間照應。媒人約好二人見麵時,玉秀沒嫌貧愛富,婚後更是傾盡心力裏外操持,養老育女。母親去世時,自己不在身邊,全靠了玉秀才支撐著辦了後事。

石永福深深歎了一口氣。這麼多年過來,石永福一直未再娶。他不是習慣了孤獨,而是克製了孤獨下隱藏的欲望。那一年,廠長換了,他順理成章又無可奈何的從采購員變身為鍋爐工,他的時間一下子充裕的用不完。人一閑下來,時間就很難打發。每當寂寞的圓月照亮窗欞,石永福便把身體弓成了弦月。兒女雖然大了,但他的心思隻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