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1 / 2)

知不覺間周遭氛圍沉靜了下來,納西莎神色有些不安,西弗勒斯變得麵無表情,盧修斯置若罔聞地繼續著這個話題,一直說到十年前的一夜驚變,說到那之後的一係列動蕩不安,說到他和其他很多人以食死徒的身份站在法庭裏接受審判,說到當年同伴的離散、逃亡和入獄。

我一言不發,安靜地傾聽著。這是盧修斯寧可不顧氣氛轉變也要說的話,這是我沒有權利拒絕接受的信息,這是我必須再了解一遍的事情——不是通過報紙雜誌,不是通過閑談傳聞,而是通過這些年來身處其中的朋友的口。

徹底弄清這些年來他們是怎樣生活著,這是我的義務。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安提亞斯,我希望你知道這些。”盧修斯最後以這樣一句簡短的話作結。

我點點頭:“我也希望我知道這些,我應該知道這些——本來我也應該承擔這一切,但我成了一個可恥的逃兵。”

“不。”盧修斯看上去和西弗勒斯一樣麵無表情,不喜不怒,“你從來不應該承擔這些,我說起這些也並不是要指責你——恰恰相反,我要指責的是我自己。當年的你受到了無數蒙蔽,而我正是眾多欺騙者之一,我是一個失格的朋友。”

我張口欲駁,盧修斯抬起一隻手製止了我:“我的驕傲已經在我說出這句話的道路上阻擋了太久,現在讓我把它說出來吧——我是個卑鄙的人,安提亞斯,我從來都隻選擇有利可圖的人和事。當初我懷著利己之心收留你,結交你,估量你,評判你,直到現在我仍然不能避免這樣的做法,但我不奢求你的原諒。盧修斯·馬爾福從來都是這樣的人,也隻能是這樣的人。”

花園裏一片靜默,很長一段時間裏沒有任何人說話,隻有彼此的呼吸聲和花園裏微小的自然之音。

我輕輕歎氣,用和盧修斯一樣平靜的語調開了口。

“盧修斯,為什麼你要擔心這些?經過這麼多年,其實我早已明白,你狡猾含蓄,看重利益,你對待看不起的人傲慢得近乎失禮,必要的時候可以冷酷地犧牲別人。你曾是食死徒,你參與過殺戮……你並不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好人。”

我看著盧修斯,他停下了啜飲紅茶的動作,眼睛盯在桌子邊緣一英寸寬的花紋上;納西莎微微屏住呼吸望向我,眼中不自覺地露出懇求之色。

“但是,你關心家庭,關心朋友,注重禮儀,懂得享受生活。你並非真心喜愛暴行,你從未甘願接受壓迫……你也不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壞人。”

盧修斯愣住了。過了片刻,他的手開始微微顫唞,放下茶杯站起來,沉默地轉過身去,輕輕推開納西莎關切地放到他肩上的手,走到了一株月季的麵前。

我慢慢跟過去,站在他身邊。

十年了,他和西弗勒斯一樣麵龐染上風霜,曾經的優雅精致曆經時間打磨,變成了一種更加深沉的含蓄內斂;他已為人父,他忍受痛苦,他見識了世態炎涼,他不再像當初那樣意氣風發。

然而,有一些東西從來不曾改變。

“你願意寬恕我,是不是?”盧修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輕微的不確信與乞求。

我的喉頭有些哽咽,眼內湧起熱流:“我以為你知道,我永遠不會責怪你。”

我側過身,上前一步擁抱住他,感覺到他顫唞的雙臂猶豫著環過我的肩膀。

“好久不見,我真的很高興看到你這樣幸福,盧修斯,吾友。”

我很高興在這個我所愛的世界上,有我所愛的人,並且他們也愛我。

這是一種簡單到了極致的幸福,卻又複雜得難以想象,而我的生命就在這其中慢慢前行。

102教育與暑假

(西弗勒斯,你喜歡巧克力味的還是香草味的?)

很難說在那一場談話過後,我和盧修斯之間到底是誰獲得了更大的解脫——多年來我們都對彼此心懷愧疚,擔心永遠得不到寬恕,最後卻發現對方才是那個迫切期待著被原諒和再度被接納的人。

作為一個朋友,我遠不及盧修斯,我是個糟糕的家夥——我性格衝動,識人不清,思慮欠妥,不顧大局,並且即使意識到了這些時常發作的毛病,我也很難徹底改掉它們。我給周圍的人帶來了諸多麻煩,因此我倒寧願大家都像西弗勒斯那樣一開始就板著臉讓我低聲下氣去求和,那才能真正減輕不少我心中的負罪感;然而比起西弗勒斯,盧修斯和納西莎對待我一向算得上寬厚,因此眼下的情況也足夠令我覺得幸福。

最後讓我鬆了一口氣的是盧修斯和納西莎對於我打了德拉科一耳光這件事並不介懷——納西莎落落大方地承認她過分寵溺兒子,但不反對我或者別的長輩偶爾以稍微嚴厲的手段施行教育;盧修斯帶著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看著她,然後對我表示我完全有權利在學校裏代替他們管教兒子。

“我一直認為如果我的兒子能有你這樣的性情會是很不錯的事——”盧修斯這麼說,卻立刻就被西弗勒斯的大聲譏笑給截斷了話語:“別說謊,盧修斯!你決不會樂意看到那樣的德拉科——遲鈍愚蠢,沒有一點心機,衝動頑固,發起瘋來什麼都不管——他會在三年之內敗光馬爾福的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