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君,我上輩子就認識骸了。雖然那個時候的他不叫骸。』
『對不起,對你說這種像是天方夜譚的話。』
十八歲的北條鈴奈告之了十六歲的澤田綱吉所有的前因。
『繼承了那個人部分記憶的骸是不是那個人的轉生都沒有關係,因為我喜歡的不是那個人,而是骸。』
『我會努力不讓骸步上那個人的後塵的。』
然後,十八歲的北條鈴奈和十六歲的澤田綱吉都沒有預料到結果。正如同骸自身也沒有想到在北條鈴奈離開後才發現有鈴奈在的居所曾經是那樣舒適的地方。
骸打開了公寓的房門。強風突然撲麵而來,揚起一室白色的落地窗簾。
滿室的沉寂,隻有風吹拂著窗簾的聲音。
“……出門前又沒有關上窗戶。”骸閉上眼,無奈的笑了。似乎又能聽到那個帶著些許難為情的聲音輕聲辯駁著:『因為風吹得很舒服嘛。』
玻璃小幾上的烹飪書被風吹得翻開,窗台上的九節蓮依然是青翠欲滴的顏色,牆上的圓形壁鍾還在正常的向前走著;除了四處都落有薄薄的一層灰塵,整個公寓內和往常別無二致,甚至會讓人產生一種這間公寓的主人隨時都會回來的錯覺。
『你回來了。』
骸瞬間回頭,然而身後什麼人都沒有。骸對一時間對產生了如此反應的自己感到可笑。
『歡迎回來,骸。』
站在客廳裏,骸想起無論是幾點幾分,無論鈴奈在做什麼,隻要鈴奈看到骸,就會微笑著對骸這麼說。
“……”看了一眼小幾旁拉開的座椅,骸仿佛能看到在小幾前一手握著茶杯,一手翻閱烹飪書的鈴奈。
『剛剛好,我今天烤了鳳梨派。要紅茶嗎?』骸記得鈴奈時常會在自己到來時“湊巧”做一些甜點、小食;偶爾還會一個不小心多作了“一些”食物。能夠精準的拿捏骸喜歡的鳳梨派要用什麼火候烤製,砂糖、雞蛋、牛奶各加多少,也清楚骸喜歡的鳳梨鮮切片要用濃度多少的鹽水浸泡多長時間。
對骸來說,這樣的北條鈴奈是重要的。就像一部精密機器之中的某個零件對那部精密機器一樣重要。
北條鈴奈是在骸需要的時候提供一個可以讓骸完全放鬆休息的場所給骸的零件,也是能構成骸計劃的一部分、成為骸手上強有力的棋子的零件。骸一直都認為這是個有用而又不易壞的零件。
(是的,零件。她是零件。和犬、千種還有庫洛姆他們沒什麼兩樣的零件。)
零件,再重要的零件也不過隻是零件。是壞了可以找尋代替品的東西,是在有了代替品後就可以丟棄的東西。可是,骸發現自己無法對澤田綱吉、庫洛姆或任何一個人說出“北條鈴奈隻是為我所用的小小零件中的一個”。
『她是我的玩具。』骸記得自己如此形容自己和北條鈴奈的關係。
但作為玩具來說,北條鈴奈實在是太過乏味。那種逆來順受的不卑不亢讓骸覺得乏味。
『……要我放過這些黑手黨?當然可以,隻要你肯把你的頭發剪掉。』站在彭格列的背叛者們的斷肢殘骸中,手持三叉戟的骸沒有去擦濺上自己臉上的血點,而是愉快的對北條鈴奈笑道——骸知道北條鈴奈一向愛惜她那一頭濃密的長卷發。
沒什麼懸念,下一秒骸已看到了鈴奈手起刀落將自己長至大腿的黑發一把削斷了齊耳處。
於是骸發出了“kuhahaha”的大笑聲。骸再一次確認了北條鈴奈和六道骸之間的差異:六道骸認為連人渣都稱不上的黑手黨雜碎們根本無法和自己所珍惜、所在意的東西相提並論。北條鈴奈則是認為比起自己的頭發,還是生命更加珍貴。
北條鈴奈是六道骸無法染黑的純白,是和墜入六道、在黑暗中不斷輪回直至狂亂的六道骸相反的人。無論骸對北條鈴奈做了多麼過分的事,北條鈴奈都會承受下來。
『骸,你不需要把我綁住,我也會在你身邊的。』
手腕和腳踝上都是被捆綁的痕跡,疲憊到甚至連眼睛下麵都有深深的黑眼圈的北條鈴奈還是像往常那樣對骸伸開雙臂、擁抱著骸,接受骸所有的情緒。
『如果是骸希望的話,把我的雙手、雙腳拿去也沒關係。』以被綁住的手環著骸的頸項,努力支起身子的北條鈴奈在骸的耳邊輕聲道:『無論怎樣……』
『我都會在你的身邊。』
『我會在骸的身邊的。』
那是催眠般的話語。是包裹著糖衣的堿塊。
骸沒有給過北條鈴奈什麼,包括溫柔的話語,親昵的激勵。然而北條鈴奈總是不厭其煩的給予骸各種各樣的東西。例如,可以回去的地方;例如,可以念想的事物;例如,不與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一同毀滅的理由。
“……真是純粹到醜陋的人啊。”閉眼皺眉,骸站在窗前輕笑。
『骸,我在羅馬的城郊找了一幢獨棟的房子,非常的不錯。』
『……呐,等結束了密魯菲奧雷的事之後,骸……能和我一起——』
給予了骸太多的北條鈴奈從未向骸索要過什麼,而北條鈴奈唯一一次想對骸請求些什麼的時候卻被從彭格列總部傳來的消息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