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納妾
五月初八,是郡王府洛熙王爺納妾的日子。
王府上下,張燈結彩,鼓樂齊鳴,賓客如雲,熱鬧非凡。
安小朵站在窗外往外看,細密如霧的雨籠罩了整個王府,那些紅燈籠,那些紅綢,連同那分喜氣,雨霧中顯得模糊難辯。
剛剛,洛熙穿了身簇 新的大紅馬褂 ,騎了 白馬,隨著轎子去迎娶她的新娘了。
他是真開心,騎在馬上的他眉飛色舞,不時誇張的開懷大笑,自從認識他,安小朵從未見過這樣笑著的他。
對著她,他常常是譏諷的,皺著眉頭,眼裏似是有著說不盡的愁悶。
安小朵心裏有些許的落寞,她凝神,仍是拿了本醫書來讀。
忽聽禮炮山響,鼓樂喧天,她心裏一驚,是花轎來了嗎?
走出去,果然。
洛熙正牽著新娘,滿麵笑容,踏著紅毯,緩緩而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拜她這位大夫人,對拜,入洞房。
安小朵麵帶微笑,仿佛事外人,閑閑的看一場戲。
好了,入洞房了,沒她的事了。
她站起來,一陣輕鬆。
新娘突然踉蹌了一下,直往前倒去。
眾人驚呼,洛熙慌忙去扶,喜帕飄落,現出一張含羞帶怯的俊臉。
看到那張臉,安小朵就覺頭腦“嗡”的一聲,呆若木雞。
那……那是,周一娜?
確是周一娜的臉:尖尖的下巴,小巧的嘴,嘴邊甜美的漩,細而高挑的眉間,一粒小小的朱砂痣 !
那是和周一娜一模一樣的一張臉。
如果非說有什麼不同,就如沈落落是安小朵的改良品一樣,現在這個新娘也是周一娜的改良版 。
比周一娜嫵媚,比周一娜勾魂,比周一娜甜美。
隻是那眼神,帶著不屑 ,妒忌,嫌惡,仇恨的眼神,卻與周一娜如出一轍。
在現代,安小朵其實早就知道周一娜。
周一娜出身黑道世家,當然更準確的說,從她的爺爺輩起,到他的爸爸,都從未做過什麼正當的職業,他們偷搶打劫,打架鬥毆,欺負弱小,收保護費,並以此為榮。
在她的爺爺爸爸輩,隻是不入流的小流氓,老了被人砍了手,晚景淒涼困頓。
可到她哥哥這一輩,終於發跡了。
周一娜的哥哥不同於父輩的地方是:他隻培養打手,自己並不屑 動手,他放高利貸 ,賄賂政府官員,承接公路橋梁的項目再轉包他人,數不盡的財富水一樣流進了他手裏。
周一娜的父親死於一場械 鬥,年長八歲的哥哥對她寵溺 有加。
周一娜人長得嫵媚,據說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無數。
安小朵其實很奇怪,為什麼,她單單要盯住了陳世,哭著喊 著要嫁給他。
婚禮之前的安小朵視周一娜如糞土,不屑 一顧,她篤定的相信,陳世是正眼也不會瞧她一下的。
黑道又怎樣?安小朵骨 子裏有股傲氣豪氣,因而,雖然她的職業是一所大醫院的小護士,但仍對武術之類的男人才感興趣的東西興致勃勃。
隻是陳世不喜歡。
“你不要去練習了好不好,女孩子,學點舞蹈之類的,不好嗎?”他頗有怨言。
安小朵笑著去揉他一絲不苟 的發。
“知道了,最後一次,好不好?”
她抱著陳世的脖子作邀寵狀,陳世吻她,安小朵不經意的發現,周一娜就站在他們身後,用那種又恨又妒又嫌惡的眼神看著她。
安小朵一時有些分不清,是古代還是現代,站在她麵前的是周一娜還是月影 。
正恍惚間,洛熙已把蓋頭撿了起來,重又蓋在月影 頭上,牽著她,喜氣洋洋的入了洞房。
安小朵隻覺手腳冰涼,渾身發顫,在這五月溫暖的春天裏,她居然有種冬天般淒涼無望的肅 殺感。那些本已塵封的屬於現代的恥辱傷心的記憶全都揚塵而起,撲天蓋地。讓她無處逃遁,無處躲藏。
能有幾生恩怨?現代的周一娜竟然也穿越而來,再次上演奪她新郎的戲碼?
她再次落了下風,不,她根本就是不戰已敗。
安小朵麵色發白,瑟縮著一步步艱難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紅芷見狀忙問:“少福晉?你哪兒不舒服嗎?”
安小朵擺擺手,“沒事,我累了,想睡一覺。”
她倒頭就睡,夢裏楚妞不停的罵她鴕鳥 ,她被罵哭了。
她確實是隻鴕鳥 ,遇到危險困頓隻會把頭深深的插 到沙子裏,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次日清早,新妾月影 奉茶。
仍是上演著相同的戲碼,隻是大福晉有些奇怪,臉色發白,天不熱,她卻總是不停的拿著帕子拭汗。
五福晉還是沒事喜歡敲打人一頓 。
月影 低眉順眼的笑,不爭辯一句,象是非常的慌張羞澀,柔弱可人,隻是端茶給安小朵時,突然摔了一跤,打翻了茶杯。
滾燙的開水澆 到了安小朵的手上,她尖叫一聲。
下邊跪著的月影 已開始不住口的求饒,“姐姐,姐姐,妹妹不是故意的,求你原諒。”
說完,美目抬起來,竟是滿眶淚水,波光斂 豔,惹人憐惜。
洛熙瞪了安小朵一眼,忙將她扶起來。
“月月,不怕,一件小事,快起來吧。”
安小朵沒說話,隻是下意識的撫著自己通紅的手。
洛熙看都不看她,說:“阿瑪,茶也奉完了,我們回了!”
說著,扶著月影 ,輕言細語的安慰著,緩緩的去了。
“喲,瞧這小兩口親熱的,真讓人羨慕呀!”五福晉酸酸的說,“王爺,你說是不是?
老王爺嘴微微張著,愣愣的看著離去的一對,竟是對五福晉的話聽而未聞。
五福晉捅了他一下,他才如初夢醒的站起來,一句話也不說,木然走了出去。
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安小朵看了眼大福晉,未料大福晉仍是滿臉驚恐之色,定在那裏,如老僧入定。
“額娘,我們該回去了。”安小朵拍她一下。
她看了安小朵一眼,不說什麼,隻是木木的跟在她後麵走,正是春末夏初,花園裏百花爭豔,美不勝收。
婆媳倆不約而同的在花園邊站了站。
沒有人說話。
好久,大福晉才回過神來,問安小朵,“這痛不痛?回去抹點燙傷藥。”
安小朵苦笑著搖搖頭。
大福晉歎息,“落落,這月影 絕非善輩,洛熙如今又寵她,你以後要多加小心。”
安小朵嗯了一聲,想起醫館裏還有許多事要忙,也無心再說什麼,說也無濟於事,便辭別 了大福晉,回去收拾了一下,仍是悄悄的從後門溜了出去。
醫館裏已侯 著幾個病人,見安小朵進來,全都圍上來。
“安大夫,我肚子痛。”
“安大夫,我尿 中帶血,不知什麼緣故。”
“安大夫。。。。。”
安小朵示意他們一個個來。
這一忙就是一上午,中午時分,總算得了點閑暇。
綠痕在後院廚房燒了幾道小菜,溫寧一瘸 一拐的在一邊幫忙,兩人說說笑笑,很是和諧。
安小朵笑著退回了藥鋪中。
她與溫寧這輩子是沒有緣份了,她注定要在府裏做一個無足輕重,隱形人般的福晉,假如這是她的命,那麼她也該放手這段感情,唯有這樣,溫寧才能得到俗世的幸福和愛。
三人坐在一起吃著飯,安小朵說:“溫寧哥哥,你現在居然能走了,讓人好高興!”
溫寧笑,看向綠痕,說:“這還不是綠痕功勞,這些日子,她都累瘦了。”
“哪有呀。”綠痕臉微紅。
“哈哈,小丫頭還害羞 了呢,綠痕,你這麼辛苦照顧溫寧,我可要好好的賞你哦,你想要什麼,說吧。”
“我什麼都不要,小姐,你隻希望你和溫寧少爺能在一起,兩人好好的過日子,不要一會兒這個傷得快死了,一會兒那個又被打得渾身是 傷。綠痕願意伺候你們一輩子。”
綠痕眼眶微紅,突然認真的說。
安小朵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自穿越,這日子就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但還好,有這些真心為她的人,讓她覺得這世間,尚有溫暖。
“好了,綠痕,別說這些事了,我們大家都會好的,我的醫館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我一上午就賺了好多銀子,有銀子有得吃,有得玩,該高興才是,來,喝一杯,慶祝一下。”
安小朵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溫寧和綠痕也一起喝了。
這時,就聽門外有人說:“請問,大夫在嗎?我找人!”
安小朵出去一看,居然是落落的哥哥,沈子軒。
“這位先生,請問貴館中可有一個叫溫寧的病人?”
溫寧 一瘸一拐的跑出來,見是沈子軒,便大笑著撲到他身上,兩個大男人孩子似的抱在一起。
“都怪我妹妹,害你傷你這個樣子,我代她向你陪罪了!”沈子軒說。
“子軒,你千萬不要這麼說,這事,怪我,是我約她相見的,還害她受了家法,現在身上傷痕未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