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晟的大手落在朱明月的發頂,用力撫了撫,“過家門而不入這種事,通常是心照不宣。既然人家特地選擇在外城動手,而不是內城,就證明想跟東川府或者說是想跟孫知府撇清關係。既然這樣,何必這麼不識趣呢!”

況且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朱明月看到男子眉宇之間飛揚著一抹神采。沒錯,很興奮,有一種人生來就屬於戰場,浴血而生的神采。她不禁搖頭道:“把危險放在身邊,這本就是一種危險。”

沐晟望著她,淡淡笑道:“有些事情急不得,一步一步來,在大菜上桌之前,先來些開胃小菜,也是相當引人入勝的。”

從樹林中湧出來的這批士兵,在利落地處理了蒙麵人的屍體之後,又如潮水般地退去了。一點聲息也無。

張三扶著李四坐在馬車裏,那車輿的半個車門都掉了,車窗也被砸爛,拖著一個半軲轆勉強還能行駛,卻比另一輛被箭矢紮成刺蝟的馬車要好些。連翹坐在車轅上拿著馬鞭趕車,一路上靜默不語。

“我說,那幫人還挺利索的。”李四咧著嘴,望著窗外。

張三正忙著用巾絹給他包紮傷口,聞言道:“利索還不快點來,險些連小命都沒了。”

李四想抬手砸一下他腦袋,卻忘了肩膀上有傷,疼得齜牙咧嘴:“要不是看在咱們都是杭人後裔,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分上,真不想管你了。能不能有點出息,還比不上人家一個小丫頭。”

張三撇了撇嘴道:“你沒跟那沈家小姐打過交道,不知道她有多厲害。尤其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姑娘。憑我的本事你知道,可居然毫無招架之力,而且剛剛你看到沒有,滿地又是血又是屍體,連我都嚇得跟什麼似的,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李四聽他這麼一說,也暗道了聲“是啊”,然後狐疑地往窗外看去。這時,馬車忽然震蕩了一下,這一下極狠,把裏麵兩個人都往上拋。李四撞到車轅,張三則撞到李四身上,李四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不好意思,遇到坑窪,你們倆坐好……”

隔著車簾,傳來那駕車侍婢很低的聲音。

張三揉著腦門,嘟囔著埋怨一句,趕緊給李四止血。

過了林蔭小道,前麵就是平坦的官道,縣城小小的一座城門樓已經在眼前。

沐晟與朱明月左右騎行在馬車旁,沐晟用鬥篷抹了一把手背上的血,朝著朱明月道:“經過前麵的縣城,再往北就是東川府內城,你說咱們的客人會不會在街市上麵出現?”

朱明月遠眺了一下,淡聲道:“王爺不是說,就算孫知府參與其中,也斷不會選擇在府城裏動手。還有客人的話,若是在前麵一段不出現,就應該沒事了吧!”

府城裏的街市是市井熱鬧之地,若有意外發生,必然會殃及到當地百姓。

但她並不認為孫兆康會這麼做。因為她總有種感覺,東川府大大小小的州縣,每座城都很興旺繁華,生業安樂。孫兆康在東川十餘年,在他治下的這片土地也曾經曆過戰亂,卻總是幸免未曾被滋擾。現在,他也不會去想破壞或者打亂這份安寧。

而對於東川府來說,其實他們才是不速之客。

李四有一句話說得對,在大明政權尚未建立的時候,雲南十三府的土司家族就已經存在百年。百年傳承,其間關係錯綜複雜,曾歸順過幾個不同的朝代,多次反抗,被鎮壓,朝貢稱臣。如此盤根錯節的勢力,往往同氣連枝,一旦處理不好,幾大家族很有可能攜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