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川府城外李四落網的一刻,曾供認不諱,這些年來那氏武士從貨商那裏半路劫來的東西太多,因路途甚遠,不可能全部運回元江府。除了其中最值錢的器皿、皮毛、藥材和綢緞等等被來接應的人取走,其餘的像茶葉、馬匹……有地方藏的就藏起來,沒地方藏的都就地銷毀。還有一部分也直接賣給了當地的走貨商人。

沐晟也說過,劫掠的贓物一般不放在土司府宅,而是運到了猛海的廣掌泊,在南弄河畔。

此時此刻,朱明月站在鏡台前,打量著經由玉裏的一雙巧手,給她精心搭配這些穿戴、配飾,恐怕還有一些贓物就在自己的身上。

朱明月這一番神情看在旁人眼裏,就成了誌得意滿的欣喜和炫耀。玉裏麵上沒什麼,將一腔覬覦深深藏在心底;阿姆拾掇好桌案,見狀,卻是將手裏的巾帕不輕不重地摔在透雕燈擎上,撞得燈罩前後晃了晃。

隻聽“啪”的一聲微響,在安靜的房裏有些突兀。

朱明月似是沒有察覺,從頭上拿下一根金鏨刻點翠步搖,放回金函裏,“經過昨日一晚上的工夫,你們都是怎麼想的?”

玉裏嗔怪地瞪了阿姆一眼,扭過頭陪笑道:“小姐說得哪裏話。奴婢等是奴婢,小姐是主子,但憑小姐的差遣。”

“除了聽我差遣,不是還有監視我這一項嗎?”

玉裏和阿姆聞言,不由得對視一眼,阿姆道:“以前是有,現在未必。”

“哦?”阿姆也沒客氣,不鹹不淡地道:“奴婢等原不過就是一介卑賤下人,既然土司老爺把奴婢等交給祭神侍女,理應一切聽由祭神侍女的吩咐做事;何況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奴婢等想自保、想活命,自然是祭神侍女怎麼說,奴婢等就怎麼做。”

朱明月已聽出她的生分之意,道:“你過譽了!我不會出賣土司老爺,虛與委蛇,也不過是想竭力為土司老爺扳回局麵罷了。”

“是嗎?難得祭神侍女的一片苦心啊!”阿姆的語氣有些像在挖苦。

“你這是取笑我?”

“不敢。”阿姆冷冷地說。

見氣氛僵了下去,玉裏忙打圓場道:“小姐別怪阿姆說話口氣衝,畢竟昨個兒‘她’剛剛歿了……”玉裏沒提埋蘭的名字,隻用一個“她”代替,“阿姆心裏難受,奴婢心裏也不好過,但逝者已矣,活著的人總還是要繼續活著。”

“好一句‘活著的人總還是要繼續活著’,你們要真能這麼想才好……”朱明月聲似歎息,“該做的我都做了,不該做的,被逼著我也做了,至於往後,你們若是心口如一地跟著我,我自不會不念舊情;反之,你們心裏有數。就這樣吧,東西都在這兒,你們也來挑一挑。”

朱明月往鏡台的方向指了指,三方滿載的金函並列在妝鏡前,蓋子打開著。

玉裏眼底的光一閃而過,卻見鏡子中,映襯另一張少女的臉,充滿了悲憤和不屑的冷嘲。

是阿姆。

玉裏杵了阿姆一下。

“我說的有錯嗎?用我們的命去換取她的榮華富貴,難道連句抱怨都不能說?”

下了樓,阿姆咬緊了唇瓣,眼圈通紅。

“那你想讓她怎麼做?向我們道歉或是去埋蘭的墳前懺悔?阿姆,你清醒一下,死都死了,你在這裏懷揣怨憤打抱不平,有用嗎?”

玉裏還揣著才剛從沈小姐手上領的賞賜,自然不敢當真上前去挑,但那三方金函裏的配飾大多是她沒見過的,隨便拿出一件來都能讓她做夢笑醒。想不到沈小姐毫不吝嗇,一口氣賞了她和阿姆每人五件。阿姆不願意拿,東西現在還都在她懷裏。